不知羞

“京城怕是出了大事，这个少年胸口处有虎纹烙印，那是皇家标志，他是九皇子无疑……”

　　身着青衫长衣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个军袍铁甲的男子身旁，军士若不是右颊脸上有一条深沟似的刀疤影响了美观，倒也算得上俊雅，此人正是姬氏的大哥，柳林郡守姬冀。

　　姬冀此时正疑惑地看着他手中的婴儿，他虽是二个娃娃的爹了，但似乎并不太会抱孩子，双手僵硬托举着小婴儿。

　　或许因这样托着并不舒服，小婴儿正嘤嘤啼哭，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潇九渊被婴孩的啼哭声惊坐而起，模糊散去，入眼地便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脸印刀疤的高大男子正以奇怪的姿势托举着月儿。潇九渊皱紧了眉目道：“把他给我！”

　　姬冀和姬柳生听到声响后回头，将孩子递交到了少年手中，在递交过程中，一块青玉族佩从襁褓中滑落在两人的脚边。

　　姬柳生从地上拾起一看瞪大的双眼道：“大哥，这是二姐的族佩。”

　　潇九渊紧搂着月警惕地看向二人，不是不信任他们，既然他们能将他带到这，定不会加害自己，但是他不能拿月儿的生命做代价。

　　“他……果真是二姐的孩子？你们从京城过来的。”姬柳生激动地说道：“那…我二姐她？”

　　言罢又扯开襁褓婴儿的外裹，在左肩胛处果真有块双月印记，这是南宫家的族印，他们百年才出一个能带有双月印记的正统血脉。

　　几番交涉，潇九渊才缓慢地说出了实情，姬冀连夜派亲信出城寻其他人。

　　而此时京城动乱，老皇帝病危，百废待兴，姬冀提议让九皇子暂住在柳林郡，待风波过后再亲送回京，而这一待便是六年。

　　潇九渊好学勤勉，姬冀重承诺，且父亲在世时是先帝的亲随将军，他从小耳濡目染。

　　在军务和朝事上颇有见解，他用毕生积累滋养着这个懂得感恩的小皇子，又请了最好的先生教习，亲授武功和练兵用兵之术。

　　京城局势稍稍稳定后，三皇子派了亲卫守护。潇九渊早熟懂得知人用人，又潜心培养自己的人脉，因为他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要让这个孩子一世安好。

　　南宫月从小就很皮实，鬼点子很多，心思也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十成十地熊孩子，谁都管不住他。

　　只有九殿下压的住他，他也从不跟其他人一样叫他殿下，他总是乐笑呵呵地拉着他的衣摆叫哥哥。

　　潇九渊很喜欢他这样粘糊着自己，他在练剑习字，他豆点大的人儿踩在小厮的肩头爬树摸鱼掏鸟蛋；

　　他在观沙阅兵，他会上窜下跳整得满郡守府鸡飞狗跳；

　　他静坐看书练字，他难得安静一会坐在身边。

　　他很小就会雕钻木鸢，会许多同龄孩子不会的，也做不了的事情。

　　他常会说些你意想不到地话，常做些超出常理的事，可这就是他，给了他生命里一柱光，谁也代替不了。

　　月儿从小就爱挤着他睡，不管麽麽奶妈子怎么劝他都不听。

　　有一次倚着他睡着后被麽麽抱走，醒来后找不见他，那是哭的惊天动地的，一屋子的人都哄不好的，他自然是不愿意他哭的。

　　那些年，他几乎是与其同眠共枕的长大。后来大些了，他也不再闹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半夜偷偷钻进他的被窝，还美其名约地说：“九哥，我刚做了个美梦，梦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我说给你听呀。”

　　可每次都说不到一半就困得呼呼大睡，而且睡得极其不老实，明明倚着一头，第二天醒来就对调了个位置，总爱将小脚丫搭在他的身上，这些他也都习惯了。

　　这样很好，至少他是真实的……

　　清晨有一束光暖暖地透着窗纱撒进了室，潇九渊终于舒张了眉心从睡梦中醒来，胸口有些沉，他迷糊地抬手轻触。

　　暖暖的，柔柔地，他嘴角含笑，两手握住那搭在他胸口上的小脚丫。一手护住脚裹处，一手捏着脚尖，左右摇转着仔细听能听到骨头松泛地声响，难后是脚指，再是脚底脚背。

　　脚底多穴位，这位小主前一天夜里喝多了酒，潇九渊稍用力一摁，一股椎心痛直接贯穿到脑门顶上。“啊……”

　　睡在对头的南宫月头藏在被子里闷声轻哼，痛得他直发抖。

　　“起来。”潇九渊假意微怒道，起身掀开南宫月的被子，“多大的人了还挤着哥哥睡，不知羞。”

　　边说着一把抓起南宫月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而春末夏初的早晨，空气里还是有些微凉的。似怕他冻着又扯起被角将他五花大绑的裹在里面只露着个头，掏起他来就往隔间走。

　　“放我下来……”这么裹着也太难受了点，四肢都被裹在被子里面动弹不得。

　　潇九渊才不理会他，直走到他床边，连人带被直接丢到了床里深处。

　　“太暴力了！”南宫月愤恨地说道，“不就是被我睡了一晚嘛，你也不吃亏呀，你也睡了我一晚，哈哈哈哈……”

　　许是被自己说出的话给逗笑，南宫月趴在床上笑得好没形象。

　　丢下南宫月的潇九渊早就回到了另一边梳洗换衣，听到南宫月在那里大吼怪叫的话，轻挑起了好看的眉，抿嘴笑着出了阁楼。

辰时，南宫月从王府出门才想起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就这么纠结又疑惑地踏步走到了云生楼。

　　云生楼的生意平时里都有林掌柜的打理，他每隔几日便会来查查账或推推新活动。

　　有时候他也会在楼里设计时下新衣或者着画一首饰头面，佩件小玩意等等拿去给工房加工。

　　他有结合这个时代和现代理念创作些比较有特色的物件，很受当地人喜爱。

　　他有推出每季新款，当月强势推荐和一些特价小珍品。还设置了每五日一次的抽奖小活动，里设有买一送一，同款系列产品八折优惠，在此店消费记名的客户还有积分，有了一定积分是可兑换商品或者折扣的，还有鼓励奖，参与奖和幸运奖等等。

　　因而云生楼里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每日客流量都是顶尖的。

　　有些人就会担心，人多嘛小偷和闹事的也会有。要是这么想，在云生楼的地界，那就是作死！

　　这里就连扫洒的小厮，洗料的婆子都是要会点武功或好眼力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撒野的。

　　最重要地一点是，不畏强权，因为谁都知道南宫月是不好惹的主，就连大门外的云生楼三个大字金匾也是当今圣上的亲笔文书。

　　“少东家。”南宫月一踏进楼中，门中的伙计便上前打招呼，林掌柜的上前来报备这几日楼中情况和各中大小事情。

　　此人老道圆滑，但对南宫月却是十分的恭敬。一是手里有料心里有谱，二是因他曾被霸主欺占土地良田，是这位少东家救了他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命。

　　又见他有理财算账的好本事，诚心聘请他来掌管这么大的一座云生楼，信他礼待他，他定是要好生打理这里的。

　　“已入了四月，下个月便是端阳节庆，新出的活动已开展了几日，进账相当可观，只不过……”林掌柜迟疑了一下，便又说道：“往年端阳前一个月特殊订制的订单名额限制以抽选的方式，抽中的客户享有。

　　但少东家也常忙于通宵，而今年不似往年，少东家已是大乐师，今年怕是要为民请命，祭祀各事，我想咱们今年的订单现做可以改成拍卖的形式。”

　　“拍卖形式？”这一提示倒叫南宫月耳目一新。

　　林掌柜不太好意思地笑道，“少东家你也知道，老杵有喜欢收藏古钱币的习惯，但这古钱币稀少且不好得，一般只在黑市或者地下钱庄才会有，他们那都以物少人多的方式展开拍卖会，价高者得。

　　我们的当季商品也正是这个道理，与其看运气抽多有失有望，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出价拼得来的更直接。”

　　南宫月听着林掌柜的话颇有几分道理，每年端阳限量定做的衣饰数量有限，名额有限，与其随机抽取，不如先设计好样图上架，谁拍到谁得，何况样图他有的事，挑些个和端阳节庆有关的用就可以了。

　　而订主却可提前得知是谁，有了固定的身形，尺量，后面就不会全挤压到一处赶工，在时间上大大地节约了开支。

　　见南宫月沉思却没有反驳，林掌柜再接再力的说道，“当然为了防止有些大雇主以势财压人，我们可以设定限量，一人只可得一件或者一套，再不可参与其他限量衣饰拍卖。

　　即可满足雇主需求，又不会流失其他顾客们的需要。另外，若是有雇主想多加一套，那必须出的双倍份额。”

　　南宫月笑道，“林掌柜想得周全，想来对拍卖流程也是相当了解的，这二日你就写个活动日程给我，准备准备，就在近日开展吧。”

　　“是。”有了少东家的认可，林掌柜会心一笑，下楼去准备近日的活动事宜。　

　　林掌柜退出画室后，南宫月提笔想记录一下此次端阳节庆的拍卖会活动，随口喊了一句：“何念磨墨……”这才想起来他到底忘记什么事了，敢情他把何念落在王府了。

　　他依稀想起来，昨夜他们不是走寻常路进的王府，这会那可怜的娃娃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