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三】

看着被自己扣在怀中的人就这样无端吐血，蓝忘机的瞳孔微微缩起，眸子里尽是无措，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只是发烧而已。

他脱口而出的是他想要在成婚后这样亲昵唤她，想都没想，未觉半分不妥。

怀中女子虚弱得很，若不是被他抱在怀中，恐怕现在就要摔倒在地上吧，毕竟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软的，瘫痪在他的身上，动弹不得。

蓝湛（字忘机）“怎么会？”

蓝忘机知道李挽歌身体虚弱，可是也不应该如此，不由出声疑惑地问道。

头顶上清冷的嗓音传来，不难听出其中的担忧之意，李挽歌咬了咬唇角，心里只打鼓，希望自己的说辞可以骗过蓝湛。

但是这个希望并不大，毕竟蓝忘机早就怀疑她了，义城薛洋的话还有潭州客栈李明哲的话语，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恐怕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思绪百转，时间万千的字却让她组不成一句话来搪塞过去。

按在丹田的手微微颤抖着，在那一刻也开始攥紧，动作虽不大，却足以让蓝忘机注意到这里，他便低头去看，让李挽歌心头一跳，暗道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的衣衫皆被鲜血染的分外鲜艳，掩在狐裘中的手微微颤抖，而那双手放在丹田的位置虽说还算正常，只是到底是之前的事情摆在那里，让蓝忘机不得不往丹田那里去看。

他曾经亲手伤过的丹田，曾经可能被活生生刨开两次的丹田。

李珺（字挽歌）“蓝……蓝湛，我……”

额头上青筋暴露，冷汗直流，李挽歌咬着牙，看着蓝忘机的目光，心里微紧，开口想要解释就此打消他的疑虑。

只是话说到了一半，她就不得不住口了，灵力在她的体内肆意妄为，她不得不调动灵力抵之。

没有用，李挽歌知道，那些灵力只能暂时压制住金丹罢了，没多久就会在她的体内再次发作。不然二十年前李明哲传给她的半身修为早就足够她用了。

狐裘被一只手掀开，雨后的冷风趁机钻入，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身体，试图就此代替刚刚得到的暖意。

微凉的手扼制住她的皓腕，李挽歌忽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蓝忘机，想要躲避，就在那一刻避无可避。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中有些哽咽。

李珺（字挽歌）“蓝湛，你别……”

蓝忘机看着她如此抗拒的模样，心里不由想起了之前自己暗暗下过不再逼迫于她的决心，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可是想到她现在痛苦的模样，怕将来还会如此治标不治本，病情反复，便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探上她的脉搏那一刻后，李挽歌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她的秘密就此揭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她抬头看向蓝忘机，浅淡的琉璃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一如当年，是她，只有她。

琉璃眸中如一摊清澈的水流，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是这一切也不过是海浪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在探得她的脉搏那一刻起，蓝忘机心中的防线就此崩塌，所有为他不解，被她推开，被她格外重视的事情在那一刻都有了解释。

蓝湛（字忘机）“竟然……真是如此。”

女子的容颜映入眼帘，多年未变，依旧是满身的清华月色，只是这般的她都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李珺，是最喜欢笑的。一身水绿衣裙，白玉梅花簪，衬得她如同春天的暖阳般生机勃勃。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遍体鳞伤，满身伤痕，用命换来的却被人说一句心狠手辣，便是他那时也站在她的对立面。

忘了，都忘了。

江澄和魏婴要从温晁手底下逃脱还要大费周章，更何况李珺要从温若寒和温旭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呢？

哪里有那么轻松？

可是蓝忘机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如此痛苦，被人刨下金丹已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她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但是温若寒却又将别人金丹塞给她，又硬生生地将她的皮肉拨开，强行运转灵力将金丹送入她的体内，这对于当初身心俱伤的她又是何等的酷刑？

蓝忘机想都不敢想，当年她从岐山逃出来，若不是自己路过出手相助，她是不是又被温旭抓回去，还要经历些什么呢？

蓝忘机不敢再想下去，手也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垂下眸子，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一双有力的双臂如同铁箍般抱住她纤细的腰身，整个人都落入温暖的怀抱中，他的心跳与身体的紧致无一不是在提醒她在做什么。

李珺（字挽歌）“蓝湛……”

她刚刚张唇，一滴泪水便落在她的脸庞，她微微一顿，错愕地抬起头来，那滴泪水便也随之划入她的鬓角，从来都冷冷淡淡的蓝湛却在此刻流了泪。

她的心里微微动容，红红的眼圈泛起了泪花，苦涩与委屈漫上心头，嗓音微微沙哑。

李珺（字挽歌）“蓝湛，我……你别哭。”

明明该哭的人是她啊……

她有些无措，却又昏昏沉沉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以后会如何面对他。情绪在那一刻集结在一起，如同一块千斤重的大石落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胸膛起伏不定，在此时彻底爆发，多年来郁结于心的瘀血忽然从口中呕出来，鲜血再次再次落在二人的衣衫。

蓝忘机把手放在她的丹田之上，琉璃眸中复杂的情绪，让人怎么都琢磨不透。

李挽歌见此想要后退，却被他察觉到，一如既往地不容她再往后退却，檀香扑面而来，嗫喏地道。

李珺（字挽歌）“蓝湛……”

无人回答她，只是感受到蓝忘机落在丹田的手慢慢地聚拢，随即五指收紧握成拳头，似乎在那一刻酝酿着滔天怒意，亦或者是其他让人难以想象的情绪。

随后，微微颤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蓝湛（字忘机）“疼吗？”

一滴冷泪落在脸庞上面，李挽歌抬起头看着他，一时五味杂粮，不知该如何描述，却仍然是摇了摇头。

李珺（字挽歌）“二十年了，我都忘了。”

嘴边一阵清凉，竟是蓝忘机抬起手来擦去嘴角的血渍，他将人抱入怀中，喃喃地道。

蓝湛（字忘机）“剖丹……换丹。”

淡蓝色的灵力在那一刻闪烁着，一点点地安抚着暴动的金丹，让她稍稍好受一点，只是那脸色依旧是没有半分血色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