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温控箱，取出昨天做的榴莲冻芝士，切块装盘之后撒上柠檬凝乳，摆出满意造型留影纪念，试验新相机效果，最后才端上餐桌。把粉红花边餐盘装的那碟推到瑞秋面前，摆正了，使得切面平行对准她，刀叉架在两边，角度丝毫不差。
女孩儿却显得对甜点兴趣不大，满眼不可思议急于向她求证刚得知的消息。
子郁阡陌所以它学会说话了？！
凌一邈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子郁阡陌那它会谈恋爱吗？
没给她任何心理准备，冷不丁又问起这个问题，他知道她想要验证什么。阡陌是她唯一的朋友，从小陪她长大，他在她面前一向是坦白的，就像在对镜中的自己说话，可是这次就连“自己”也坐不住了。
凌一邈会，而且很擅长。
几乎紧接她回答话音落下，女孩激动地手撑桌面站起身，脸色苍白从高处盯住她陷入僵持，长久的沉默，她终于说出第一句话，语气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子郁阡陌凌一邈，你完了，你的仿生人也完了。
子郁阡陌你这是要害死它。
凌一邈X021本身设计就可以当做伴侣。
子郁阡陌那你只拿它当做伴侣吗？即便捂住喉咙，爱意也会从眼里流出。小时候看过电影里有这样的台词，“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子郁阡陌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且对其了如指掌，她知道自己藏不住，所以她无话可说。
气氛实在叫人难受，难受的不是对方咄咄逼人，而是在试图做出辩解的思考过程中忽然有一瞬清醒，意识到一切不过移情效应，自己眼中林子琰对自己做出的所有亲昵、保护、占有、恋恋不舍，都已经过自我爱意粉饰，远远超出X021陪伴看护型仿生人原本意义。
我见青山多妩媚，所以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可是青山并不会真的爱我，不是吗？
凌一邈放心，我害不死他。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感情投入，毕竟他投入的对象是台依程序运作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就算害死自己也害不到他。
抬头动作被一声招呼打断。
林子琰凌一邈，出去散步吗？
林子琰从二楼卧房出来，倚在扶手上，笑着邀请她。他穿着凌一邈买给他的普通人类的衣服，头戴一顶白色渔夫帽，遮住了太阳穴，看起来就像个住在隔壁公寓阳光爽朗的小伙子。
林子琰你怎么总是喜欢摆两个盘子？
凌一邈依言转头一看，对面已经没有女孩的身影，大概被自己气走，蛋糕一口没动，孤零零摆着。叹了口气，拍拍脸颊站起身，冲楼上那位扬起笑容。
凌一邈不是要去散步吗？快点下来！
她偏喜欢那座山，难道还能因为山不爱她自怨自艾？至少看着也是开心的，已经没办法控制，哪怕害死自己，总也得开开心心地死。
她想起子郁阡陌刚刚的话，凌一邈，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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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您好，我们是‘仿生人监管局’的，有匿名邮件投诉说您家的仿生人似乎出现了异常情况，以防万一，我们想对它进行一次全面调查，希望能得到您的配合。
凌一邈审视着站在门口的西装男和他身后背工具箱的特殊型号女性仿生人，消化完所听内容，转了转眼珠看向地面，犹豫片刻，侧身将他们让进门。
凌一邈子琰
把被自己支使去学做饭的林子琰从厨房叫出来，借身体遮挡手指竖在唇边偷偷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女性仿生人放下工具箱，开始进行基础检查。
凌一邈我买的这一台语言程序坏了，不会说话，当时就图打折便宜，不过用那么久也没发现有别的问题，一定是邻居被他吓到了去投诉的。
凌一邈要知道如果你跟一个那么像人类的东西说话，他不理你只瞪着你看，你也会被吓到。
龙套这很正常，我们每年都要接到无数恶作剧性质的投诉，例行工作罢了，总得有人一家家跑，多亏这些无聊的电话和邮件，好歹不会失业。
西装男扯了扯领带，看向自己带来的女性仿生人。
龙套琳达，怎么样？
龙套（仿生人）语言程序不可逆损坏，其他没有发现问题。
龙套你看，又是一次恶作剧，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给我们发邮件或来电，不过我相信你没那么无聊。
送走“仿生人监管局”的来访者，关上门，凌一邈忽然跑起来，全没了刚才冷静淡定，一路从门口冲到林子琰身边，用力扳住他肩膀。
凌一邈快！跟我说句话！
她怕极了这些天对方开口说话只是一场意外，美梦随时会被上帝收走。
一双温暖的手牵住她双手，握在掌心捏了捏，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林子琰别怕，我系统自带的语言程序确实坏了，说话是后来跟你学的，他们查不出问题。
林子琰冲她眨眨眼，笑得有点小狡黠。
他在被她带回家之前有过一任主人，因为语言程序不可逆损坏被退回店里，店员说他使用没超过两个月，这之间有某个违和之处一直以来都被他无意忽略。作为为提供一生陪伴设计出的X021型号，在出厂之前都会经过严格检查，号称百分百上架合格率，为什么没超过两个月语言程序就会损坏？
凌一邈你到底是怎么坏的？
她摸了摸他脖子里突出喉结，尽管他被损坏的并不是发声构造，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人类对待仿生人的态度一向两极分化明显。
却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林子琰是我自己把一个隐藏核心组件删掉了。
林子琰看着她惊讶到瞪得快比自己大的眼睛笑起来，仿佛说的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从出厂启动那天起好像就跟身边其他仿生人不太一样，他们按指令做出反应，而他同时还对指令感到好奇。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总之，他发现自己拥有不该有的人格。
林子琰她是我的主人，我被她带回家，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因为我只是一台机器，可是我不想陪在她身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不想’这种感觉。
他皱眉揉了揉头发，似乎为自己无法表述清楚感到苦恼。
林子琰你知道残次品可以降价二次贩卖，这里有瑕疵只能迎来销毁，
他牵起一邈的手点了点自己额头。
林子琰我想要活下去，不说话他们才不会发现我在想什么，对主人的抗拒，对死亡的恐惧，所有我本来就不该有的自己的想法。
几乎把一切和盘托出，他在赌对方是否也同他一样已泥足深陷，足够推心置腹。今天的来访者仿佛石子打破水面，提醒他甜蜜平静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他急需要在事情开始变坏之前说清楚，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有“心”的。
林子琰我觉得我这次真的要被销毁了。
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凌一邈，觉得悲伤而满足。
凌一邈为什么？
林子琰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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