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48

漠河水晶宫内。

南溪正在为桑佑渡灵气，只是他被幽冥血虫的毒伤到妖丹，纵然她灵力深厚，可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在确定桑佑还剩一口气后，南溪便收回了手。

早已等候多时的蚌王和桑酒一拥而上，尤其是蚌王一嗓子嚎出来差点把南溪给吓一跳。

等蚌王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后，才向南溪作揖一礼，“神君，敢问我儿如何？”

“不过受了这毒气而已，蚌王不必如此忧心。”南溪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蚌王心中却是痛入骨髓，

“只是那幽冥血虫之毒实在霸道，贵公子妖丹受损，要想保住，须得服用玉翎子，固本培元，方能彻底清除妖毒。”

蚌王听说过玉翎子，可从未见过，但看南溪一派稳重想必知晓其下落，厚着脸皮继续问道，“敢问神君，这玉翎子为何处可寻，我就算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替我儿寻到此宝？”

“不必往他处寻，本神君便有一颗。只是……”南溪故意拖长尾音，掉足了老蚌王的胃口，见他喜笑颜开以为南溪会大发慈悲无偿赠送，却在听到下一句时笑容顿时冻结，

“就看蚌王的诚意够不够了。”

让她拿出玉翎子，可以。

凡间都讲求礼尚往来，这老蚌王难道不知道要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吗？

“这……”老蚌王一时愣住了，面前这位神君似乎和以前那个维护漠河的战神有些不太一样，怎么感觉有点小气吧啦的。为了自己儿子性命无虞依旧放低身子问道，“敢问神君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想从蚌王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您说。”对方不直言不讳，这更让蚌王心里没底。

“本神君就想问，蚌王您觉得这天适合掌握在神域手中，还是应该由魔族降下长夜，三界四洲在无光明？”

“小仙也只是漠河不起眼的蚌精，只求安稳度日，这天下谁主沉浮不是我等小人物可以随意置喙的。”

“哦。那好！”南溪淡淡回了一句，一副我听明白的样子，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神君神君，您这是谷欠往何处啊？”蚌王开始着急了，抢先一步拦在南溪面前。

南溪轻敛下长而浓密的鸦羽，阴影下的瞳孔散发出冷冽的寒意，似笑非笑道，“蚌王既然想安稳度日，本神君这是在成全你的守城之心啊。”

“既然你对神域和魔族讳莫如深，只想保持中立，不表态又想要好处，世上哪有两全法。”

“未免授人以柄，本神君自然要替蚌王着想。一旦接受本神君恩赐，想必魔族定会以为蚌王您已经投靠神域。既断了您千年来辛苦维持的绥靖局面，又让您得族人背负灭顶之灾，此等罪责非本神所愿。”

南溪神圣的容颜绽放出极致灿烂的笑意，可里面流露出的只有轻蔑，抬眸的瞬间仿佛引崩了千年未融的冰山，将一阵寒意砸到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蚌王态度谦卑又一脸犯难，开始卖惨，“神君，老朽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只是我蚌族处境艰难，神魔多有摩擦，进退维谷，在者我等灵力低微，对神域贡献不大……”

“那蚌王不如从漠河迁移出去，找一处灵气四溢又不被神魔牵扯的方外之地，岂不更好？三界四洲水族不止只有蚌族，也有很多与魔族抗争的有志之士。我记得一千年前，魔族就曾对漠河水族大肆屠戮，如今千年刚过，蚌族先人尸骨还未凉透，你等不思进取为他们雪耻，却只想窝囊度日，这便是你们蚌族安身立命之本吗？”

南溪看着蚌王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看着他渐渐收敛了自己招牌似的慈祥伪善笑意。表情变得愈发阴冷，似是卸下了脸上油彩的戏子。

不得不说，南溪这算是把蚌王那高傲又一文不值的自尊和伪善面具撕得粉碎。他向来引以为傲的便是因为他的带领和守护，才能让族人在漠河生存。可当他看到其他人那失望的眼神时，那种彻骨的寒意将他冻住，高高在上的高傲脊梁被轻易击碎，气势全无，无力的耷拉垂下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好几百岁。

“本神君可不像冥夜战神那么宽宏大量，护着蚌族非旦没有感恩之心，还落井下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南溪就差用那句碗还没放就开始骂娘的俗语来嘲讽蚌王了。而这也是她给蚌族下的最后通牒，要么加入要么滚蛋，这漠河就该被更强大的水族统治，而不是这群墙头草一般无用的缩头乌龟。

早就愤愤不平的桑酒想开口，却被蚌王一再制止。身份在此刻就显的格外重要，三六九等也就彻底凸显出来。在这三界四洲，要说尊贵，谁能比的过上清神域的神祇。

仅仅是气势就能碾压所有人，在上位者训诫时，他们天生的强者气息就会压的你抬不起头，哪怕你年岁在高，在他们面前总会低人一等，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

就在南溪和蚌王未商量出结果之时，桑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以及那虚弱无力的呼吸，惨白如纸的脸色居然比他那一身湖蓝彩鮹纱衣还要淡几分颜色，翩然谷欠折的模样就如同那快要破碎的水晶。

“佑儿！”

“兄长！”

蚌王和桑酒一前一后扑在桑佑床边，一缕血从桑佑的嘴边涌出来，衬着娇艳而脆弱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凄绝，睁开的眼睛看向自己时亮得像是火炬一般，燃烧着刚烈不屈的火焰。

“父王，孩儿无用，让您忧心了。”

“傻孩子！”老蚌王涕泪横流，温柔抚摸着桑佑的发顶，小心翼翼又害怕碰触，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消散一般。

桑佑虚弱至极，但仍然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对着南溪说道，“桑佑多谢神君相助，只是投诚之事事关重大，父王须得小心斟酌，但请神君放心，漠河水族定不会成为魔族附庸！”

“桑佑殿下能体谅，本神君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南溪对这个桑佑感官不错，眼看他深受妖毒侵害痛苦难当，当即拿出一瓶丹药，“此乃九元养窍丹，可暂时抑制妖毒发作，减免痛苦。”

此刻她是绝不会拿出玉翎子的，这种低阶丹药她倒是不少，就当看在这桑佑面相好的份上施舍给他罢了。

桑酒诚恳道谢过后，打开玉瓶隔空取出一粒丹药喂服给桑佑。

丹药入口即化，加上他体内还有南溪残存的灵力，不过一息之间丹药就化作淡淡温暖流向灵台气海。刚才还在忍受痛苦的桑佑肉眼可见的脸色开始变的轻松起来，只是额头冷汗涔涔将他的虚弱在度打上一层扶风弱柳的残破美。

“本神君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此刻人家一家人团聚，刚从生死边缘走一遭的桑佑是她们关心的对象，想必有很多话要讲，她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从漠河离开之时，南溪也没有撤去漠河的结界。

这个结界不光只有保护的作用，更能替她看住这群蚌族的一举一动。

如今老蚌王已经晚节不保，不想触犯众怒的蚌族其他原住民肯定会发难，她就在这上清神域好好观看这出大戏就行。

南溪走后，一向听话的桑佑难得一次和蚌王开始了父子间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端。

“父王，神君说的不错，我们蚌族享受了上清神域太多恩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样品行不端又可耻到没脸没皮的蚌族连我都觉得很丢脸。”

“如今神魔局势已然是一片焦灼，漠河又夹在中间，便是可以随意欺凌乃至轻轻抬手就能灭族的所在。父王，您常教我们要自省己身，有所为有所不为，可这些年我只看到了我们蚌族因为明哲保身而至更多水族惨遭魔族肆虐。

“漠河河水的血腥气我每日都能闻到，一千年过去了，先祖们与魔族抗衡，以牺牲自己的代价染红了整条漠河，终于和天昊战神将魔族赶回荒渊。”

“试问，先祖们都有这样的勇气，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纵有狂风拔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父王，蚌族的未来我们必须把握住。况且，桑酒身负仙髓，若能进入上清神域修炼，便是对我们蚌族以后最大的助力。”

要说聪明人，桑佑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他说的这些话已经埋藏在心里很久了，这些年蚌族子民有的陆陆续续离开，有的加入魔族与魔道为伍，有的流落三界成为无根飘零。

蚌族先祖们凝结的力量正在土崩瓦解，民心涣散，父王那套坚守理念已经如铁锈腐烂，碎屑落地，迟早会断裂轰塌。

到那时，恐怕漠河在无蚌族。

“或许你是对的，这些年靠着先祖荫德，才只出了桑酒这么一条可贵的仙髓，我何尝没有想过是这里的原因。漠河水族与神族同气连枝，若你兄妹俩都能进入上清神域修炼，还有无数的族人都能得到指引，我们蚌族重回昔日荣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蚌王已经想开了，在差点失去唯一的儿子后，他总算理解无论神仙妖魔为什么那么渴望力量了。

他的孩子们长大了，他已年迈，死脑筋使他走了太多弯路。

这个关键时刻，的确应该考虑更长远些才是。

接下来，他就是舍掉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恳求刚才那位神君破格将他这一双儿女带回上清神域修炼。

仙髓只有桑酒才有，而桑佑是妖身，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那位神君同意了？

在看到桑佑眼神幽幽望向南溪离开的方向时，老蚌王突然有了主意！

作者

作者宝子们，端午节快乐！

作者我尽力今天更三章，感谢各位宝子们的鼎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