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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皃煦第二十三次忍不住看着洛小熠的腿,然后一脸肉疼的收回目光。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十分钟,还没有走出这片荒废的墓地,洛小熠肯定会失血过多晕倒。……说真的,他的腿居然还能走路?
皃煦敬畏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洛小熠,心里想,他没有痛觉。
墓地的枯树上挂满了红眼的乌鸦,几只盘旋在他们头上,发出难听的鸣叫。这里寸草不生,土地漆黑泥泞,遍地的十字架或墓碑歪七扭八的竖在坟包上,快到墓地的尽头,洛小熠注意到有些新墓被挖开了。
皃煦用眼神余光关注的人影定住了,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回头望去,洛小熠站在一个坟墓前,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洛小熠平静的说:“附近闹饥荒了。”
皃煦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空荡荡的坟墓,四周有凌乱的脚印,坟墓被粗暴掘开,连着棺材也消失不见。
像这样的空坟,附近全都是。大地坑坑洼洼,一个又一个陷下去的坑洞,埋葬着一个国家。
乌鸦展翅飞过,洛小熠抬头看了看,红月映在他的眼中。皃煦习以为常:“想必是为了躲避战火,农民丢下了土地逃跑,渐渐没有人种粮食,更别提……饥荒本就是战争的一部分。”
“现在算算,打了快四年吧。”洛小熠蹲了下来,伸出疮痍的血手 ,一点一点把挖出来的土推了回去,皃煦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洛小熠在干什么。
又是发起疯了?皃煦微微后退半步。
“自爆发全国战争,已有三年零七个月,”皃煦回答,“但革命军和王朝军的冲突,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三年颗粒无收,”洛小熠一手捧起漆黑的土,他的血慢慢浸湿了土壤,仿佛受伤的大地在流泪,“你们的子民靠什么存活。”
皃煦感到一阵难堪和心酸,他苦涩的说:“我们……定期发放救济粮。”
洛小熠瞥了他一眼:“就你们那几斤几两,三天就吃完了。”他冷冷的说,在革命军呆的那些年,洛小熠亲眼目睹了王朝军的暴行,深知他们的腐败,抢掠民众,克扣粮食,强征兵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些所谓的皇室贵族。
“不可能…”皃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明白了。
“……”
“对不起。”他眼神中流露着痛苦挣扎。
“晚了。”洛小熠淡淡的站起身,“都快死光了。”
皃煦紧紧咬着牙,字字不甘:“我会结束战争的。”
洛小熠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光彩,他想起了什么。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又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当他还在修爵岛时,当音乐家来找到他告诉战况时,当他做出选择要回来时,他和皃煦说过相同的话。
是啊,他曾经下定决心。
洛小熠平仄的嘴角慢慢下抿,束缚的内心挣扎,然后破茧而出。
他微微偏头,看向正对着他的十字架,一晃神,那空棺材里躺着的人正是紧闭双眼的他,双手在胸口交叉合十,一根粗钉刺穿交叠的手掌和胸膛。
心脏隐隐刺痛……
洛小熠两眼发黑,手脚彻骨之痛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不禁往棺材栽了几步,正好与棺材里的自己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对视。
洛小熠听见他笑着说:“再见。”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洛小熠侧目而视,皃煦正紧张又小心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危险而未知的生物。
“你在对谁说再见?”皃煦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人。”洛小熠看了一会他,静静摇头。
躺在坟墓里的洛小熠仰望着他们:“很高兴见到你。”
皃煦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松开手,回应道:“你现在看上去和高兴没半点关系。”
洛小熠摇了摇头,坟墓里的他立马露出了笑容。皃煦看上去很后悔说这件事,他移开了视线,说:“我们该走了。”
“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洛小熠原地不动。
“你是来祭拜什么人吗?”
“……”皃煦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能否说出这件事,“你知道吗?我的本名。”
“皃煦,只是为了我心中那小小的不甘而取的名。”他苦涩的说,可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不甘,而是一丝挣扎。
“日上溯月,日上䡅日之弟,日上燕之子。”洛小熠说,赤炎王朝皇室的名字在这片大陆上谁不知晓。
出乎意料的是,皃煦摇了摇头。
他注视着洛小熠说:“煦风和日,是春日的煦。”
“春日?”
洛小熠喃喃,然后猛的睁大了眼,求证似的瞪着皃煦,声音因不敢相信而断断续续。
“……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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