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共死

入了永宁宫，苏琳湘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沈辞的眼神仿佛能洞穿她一般，多待片刻便像折了寿。

不过，看沈辞的样子，她要是‘意外’滑胎了，沈辞合该会更是不喜，上一次他不喜之时，就给她削掉了大半兵权，想到这儿，她对自己这个决定有些动摇了，毕竟这应是她最后有为人母的权利。

丫鬟伺候她睡下不久，门口便有侍女的通报声直直将她从婴孩索命的噩梦中惊醒。

现已是天现鱼肚白了，侍女的通报声愈发焦灼。

弄月“陛下，太皇太后薨了！陛下，还请您前去主持一切事宜。”

苏琳湘脑子有片刻的轰鸣，虽说她很讨厌沈家，然而沈锦扇却例外，这个女子出身沈家，身份尊贵，却还被家族操纵，或许是感同身受，她很同情沈锦扇。

到了慈宁宫，一片侍女太监跪倒在地，沈锦扇的尸首早早被安置在床上，一身正红凤冠霞帔，身姿还在韶华，微观，宛如沉睡的少女，而沈辞也在此，虽说没有表情，可她晓得，那时沈辞最痛苦的时候，他愈是痛苦，愈是宁静。

她忽然不晓得该怎么同他说话，以什么身份说，沈锦扇是他最尊敬的阿姊，她很小的时候就晓得了，那时候苏沈二家还未有这样水火不容，她只能木讷着看身边的人向她禀报着什么，至于所说为何，也无法细听。

沈辞这次忽然不顾及人前人后，见她前来，忽然低头，靠在在她的肩膀上，不发一言。

那沈锦扇生前最宠信的侍女，走至苏琳湘身前，递给她一根簪子。

侍女“太皇太后生前告知奴婢，让奴婢将此物交与陛下，说是陛下能明白她这心空之意。”

此心空空，这簪子也是空心之物。

她拉开这簪子首端坠饰，果然，其中有很小的一张纸，被裹得细小夹在其间。

她打开，清隽小篆，其上述言：生前不知允之缘何弃我，原我弃沈郎入宫，沈郎因我家人不救而故，妾身知晓罪孽深重，不配与沈君共生，苏小妹，今毕生一愿，惟愿能与沈郎同穴，我所拥有的部分权力，尽数委托与你，皇天厚土，神袛通明，来世抱与这恩情。

苏琳湘也是晓得这段历史的，当年大哥和沈锦扇本是一对，无奈最后沈锦扇被迫入宫，大哥战死沙场，沈锦扇却未置一词，她还曾不喜这沈锦扇，断她乃薄情之人，如今看来，定是当年置有误会。

当年大哥镇守城池，本不会被攻陷，然不远之地的沈家军竟也未曾施以援手，帝王作壁上观，沈锦扇被家人误导，以为大哥弃她而选军功，两家恩怨，倒又是害了一对璧人。

沈锦扇现在是要带着这嫁衣与大哥在地府作伴，成了生前心愿。

而这苏小妹一词，亦恍若隔世。

苏琳湘“朕许可了，让太皇太后入了我大哥陵墓。”苏琳湘看着沈辞，缓缓道。

苏琳湘“不过，这明面上太皇太后的尸首还是得入皇陵。相信大将军可以做到吧。”

一字一句，彰显了两人之间所隔甚多。

沈辞沈辞直起身来，仿若适才那个不安的人不是他一般，他很是安静，道：“臣，自然当尽力。”

苏琳湘吩咐下去，周围跪倒的一片人便开始为沈锦扇整理了，她便也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徒留沈辞一人在那处，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她方离开那处后，心便止不住地痛起来，当年的人都已陆续离去，许久未曾湿润的眼眸，竟有些盈眶，然而她与沈辞何尝不是如斯，只是两人所隔甚远，所隔甚多。

此次上朝，沈辞那处的位置却很明显地空缺了下去，他应当是去料理阿姊的后事了。

但她无法前去为他宽忧解难，因为他们现在是对立面的。

本是要去处理政事的途中，便有人截了她的去路，一身红色绸缎制的衣袍，是昨日的那个使者。

舒霁霖“陛下，关于这次合作事宜，鄙国有些看法，然儿却需与陛下单独商讨。”舒霁林一笑。

苏琳湘苏琳湘颦眉，看了舒霁林一眼，随后屏退了身边众人，道：“使者可有何话说？朕以为使者所出身应当不凡，所说定然也是贵国意见了。”

舒霁霖“陛下真当是聪慧，我来此，是为两事，一为为那豪杰遗愿，二则——”舒霁林不由得轻笑一声，道：“二则，愿与陛下共结秦晋之好，亦是两国同盟，保得汜叶百年昌盛。”

苏琳湘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心中却早有些动摇。

汜叶本就因来凤、明昭、宣望三国之间力量之掣肘，故而开始繁荣，然战火不断，民间始终人心惶惶，若此一事成，汜叶得来凤一大助力，定相辅相成，汜叶所得利益更多。

苏琳湘“汜叶能从来凤得到哪些支持呢？要知道，这本就是军事重地，来凤若得此地，攻下其他城池，某日会否也吞并汜叶？”苏琳湘挑眉。

舒霁霖“既然陛下已知我真实身份，自然知道我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我国愿拿出汜叶每年不足的粮食，财富，供给宫廷所需，军粮，如此充沛，陛下何不再三考虑？”舒霁林倒是不觉得苏琳湘会再次拒绝他，毕竟这条件实在诱人，好处不明而喻。

然而苏琳湘还是有些犹豫，他来朝见她时，不见遮挡真实面容，所用腰间环佩，身着锦缎华裳，哪一处都在昭示着身份，她甫一派人去查，就得到这么个结果，这来凤的君主分明就是故意让她晓得他的身份，倒也不担心自己被抓，想必也是做了充分准备，如此城府之人，她不得不多加思虑。

苏琳湘“那，联姻之人，贵国可有人选？”

舒霁霖“放眼整个汜叶，唯陛下一人而已。”

虽然她心中早有准备，然而此时还是不由得犹豫，她现在甚至有孕，实在有些难为。

沈辞“慢着，我朝陛下岂能联姻嫁与贵国，使者大人这要求着实荒谬。”一身白衣的沈辞当是从沈锦扇那处将将而来，直直打断。

苏琳湘不想在这处耽搁，在沈辞跟前同他探讨婚嫁之事，想想便觉有些荒谬。

苏琳湘“朕现在有些乏了，若是使者大人有何见解，不妨同我当朝大将军商讨，他可比朕有用得多了。”苏琳湘睨了沈辞一眼，便施施然朝着内宫走去，浑然也不顾舒霁林在后面的挽留。

沈辞沈辞挡住舒霁林追寻的脚步，轻笑一声，然不见丝毫笑意，道：“使者大人若是有何要说的，何不与我探讨下？”

舒霁霖舒霁林此时也不恼，甚至于他对这位传闻中与女皇有染的大将军兼丞相很是感兴趣，他莞尔，道：“不知丞相大人为何阻挠？毕竟，这笔交易可是百利而无一害。莫非，真如民间传闻而言，丞相心悦陛下？”

沈辞“民间传言又如何，臣确实心悦陛下又如何？只是苦了使者您，身为来凤国的君主，竟然要委身至使者，来我国窥探。”

沈辞舒霁林不置可否，但见沈辞继续道：“不过，想将我国陛下作为联姻之物，奉劝贵国还是别肖想了。”

舒霁霖“丞相大人这番话，我当是记住了，只是不知陛下是何作想，丞相该不会也要左右陛下的思想吧？”说完这番话，舒霁林便不再同沈辞说话，转身离去。

而彼时的凉亭处，一片荷叶连连，正在给鲤鱼喂食的苏琳湘却觉着有种不好的预感，沈辞这次当是又要来给她找麻烦来了，果不出其然，脑中刚滑过这年头，沈辞便前来了，不过却并不是来给她找事儿的。

沈辞“陛下，微臣以为来凤要与陛下联姻一事，实属荒唐，且不知其真实用意，陛下切记再三思量。”

苏琳湘苏琳湘睨了他一眼，道：“丞相大人左右的事儿，朕可不能左右。”

沈辞看她最近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未免心头有些怒火，一个上前，将苏琳湘拉了起来，鱼食撒了一地，周围的侍女尽数避退，不言。

沈辞“苏琳湘，我警告你，若是让我晓得你以自己去联姻了，我可保不得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这王朝，到时候倾覆也在你一念之间！”他冷笑一声。

苏琳湘闻此，苏琳湘脸色一变，随后，软了声音，道：“丞相大人，说是如此，便是如此了。”

沈辞见状，沈辞也不再咄咄相逼，将她揽在怀中，叹气：“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忍受不了，你再次向他人走去。”

苏琳湘垂眸，不发一言，可是从最初开始，便是他让她走向他处，现今，怎的又是如此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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