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楼里，一位红衣女子静静地躺在檀木美人塌上，双眸轻闭，手边的书卷尚未合，但女子似乎刚刚睡去，面上的神情悠然，似乎听不到这烟花之地的喧闹。门外笙歌不断，不断传来宾客们对姑娘们歌舞的叫好声。

门忽然开了，一个醉汉不知如何找到这不对外接客的屋子，原只想找个地方休息的男人看到塌上美人，不禁起了色心，借着酒力走近女子，刚要碰那熟睡的女子时，突然刚伸出的手被从身后伸出的手抓住了，醉汉一见好事被坏，不禁破口：“哪个不长眼的，敢坏爷的好事…啊-”话音未落，就被一个身着青色服饰的人堵住嘴按在了地上，青衣少年抬头看看自己的面前的玄衣男子，男子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子，动动嘴唇：“处理掉吧，动作轻些，别扰了她。”青衣少年会意，抓着挣扎的汉子，消失在了门外。

玄衣男子走到红衣女子床头，眼中带了淡淡的一丝责备，轻轻替她拉上被子，转身走了出去，关好门后，眼中的温柔猛然淡去，他轻转手上的扳指，对前来迎接的侍女说：“今日照顾凝儿的是谁？”

侍女怯怯地回到：“还是素日的青霜。”

“告诉你们楼主，我把那个丫头处理掉了，改日我会送两个忠心的。”玄衣男子说完，就带着刚刚回来的青衣少年离开了。屋内的女子的睫毛微颤，待她终于听不到男子的步伐是，从塌上坐起，抱着刚刚男子拉过的被子，笑得灿若明月，“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女子在心里默默想着。

突然，门又被打开，一个蓝色的小小身影伴着银铃的声音闯了进来，一下扑到床上，娇滴滴地喊：“阿姐，阿姐！”

红衣女子一把抱住扑到床上的九岁小姑娘，笑着问：“怎么了，谁惹我们凌儿生气了？”

“阿姐，青霜姐姐刚刚被带走了…”小姑娘怯怯地说，虽然是孤儿，但因为遇到了燕凝，不到三岁便成了她的日子一直温暖而简单，九岁的孩子却仍如幼稚孩童一般，不要说工于心计了，简单的世故冷暖亦不懂得，一直活得如温室里的花朵，骤然见到平日里亲近的被拖走，就被吓得不知所措。

“她犯了错，自然该有个教训，否则，以后这醉鸳楼人人同她一般，又该怎么办？”燕凝手中轻抚燕凌的头，却褪去了面上的暖热，淡淡的说，“如果没事，以后就不要让阿英带你过来了，这个地方不适合小孩子。”

“可阿姐，府中太无聊了，我一个人，没有人陪我，太孤单了，而且阿姐不是比我还小就待在醉鸳楼了……”燕凌的话未说完，就被燕凝越来越冷的目光吓到了，忙拉住燕凝的手撒娇道:“是凌儿错了，阿姐也是为了凌儿才到了这个地方，对不起，阿姐”燕凌开始抽噎。

燕凝轻轻拍了几下燕凌的背，“天色不早，晚上醉鸳楼又是不安之地，阿英，带小姐回去吧。”小姑娘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从塌上下来，默默地跟着被唤作阿英的丫鬟走了。走前又一步一回头的看自己的阿姐。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淡去后，燕凌从塌上下来，叹了口气，一个脸生的丫头走了进来，燕凝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说：“王爷做事但是利索。”

“事关姑娘，王爷怎会不挂心，奴婢碧荷，今日起便跟着服侍姑娘了。”碧荷回起话来不卑不亢，倒是让燕凝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小姑娘虽比不上楼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但品貌绝对不俗，一双碧眼看着清澈透亮，不像是在王府待久了的。

“ 服不服侍的到也说不上，都是为王爷做事罢了，不过看你脸生，以前从未在王府见过你，可是刚来的？”燕凝轻轻挥起了手中的团扇，似无心的问了一句。

“奴婢昨日才王府，王爷说了，姑娘不喜欢在王府中调教的，要自己亲自调教的才贴心，不过来之前王爷已经把必要的事交代给奴婢了，奴婢定会尽心。”

“是吗，王爷竟亲自交代呢…”燕凝慢慢地走向门口，“今日是我们醉鸳楼的花魁大选的头日，去看看各位姑娘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误了今晚，我还想着开门红呢…”她脸上是掩不住的明媚，走了出去。

长宁王府中，那名玄衣男子，也就是镇宁封王，长宁王慕容洛湛正在侍弄着兰草，看着前来复命的少年，问道:“妥了吗？”

“ 人已送到，王爷放心。”青衣少年复完命后，迟迟未曾离开，玄衣男子抬头“还有何事？”

“王爷，您为何对燕凝姑娘之事如此上心？”少年不解地问，其实，不知他自己，全王府的人都有这个疑问，十年前，才十岁的王爷不知从哪里带回了这个姑娘，之后便悉心调教，且事事亲为，从琴棋书画到防身之术，或许，除了王爷自己，没人知道小姑娘学了多少本事。且从不许府上之人怠慢她，一切以小姐之礼。府上的宾客若有不敬之举，便会立刻被逐出王府，再不叙用。起初，无人知其中原委，过了几年，小姑娘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细眉微翘，玉面朱唇，人人议论纷纷，是不是王爷早就对这小姑娘有意，想待她长成纳为妾室，于是待她更加恭敬，生怕得罪了这位府中未来的姨娘。可是，让众人意外的是，在姑娘十二岁那年，王爷把王府最衰败的产业，醉鸳楼交给姑娘，此外便是一句：“我要你让这楼起死回生，可做得到？”当时王府众人惊了，哪家的姑娘那又会懂得陶朱之事？

凝姑娘也有些恍惚，但王爷说：“你有需要尽管向王府开口，世俗之事，于你我并无妨碍，本王只想看看，本王调教出来的人，到底能胜那些胭脂俗粉几分。”听了这话，不仅打消了王府上下的疑虑，也让小姑娘不再犹豫，接下了这个重担。这个十二岁的姑娘也并没有让王爷和王府失望，用了三年的时间，把醉鸳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名享镇宁。

“想来，燕凝打理醉鸳楼也有三年了，本王记得今日是醉鸳楼的花魁大选的头日，本王这个东家，怎么也得露个脸，去给凝儿捧个场啊。逸林，替本王准备一下吧。”慕容湛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逸林有些疑惑，但还是转身去为慕容湛准备车马行装，他未踏出门，便听到慕容湛轻声说道，“这盆花，本王修剪得太久了，若再不长成本王想来的样子，怕只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