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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

鸳鸯池雪

金光善果然道:“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就难说了。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他摇了摇头,道:“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说走就走。昨天背着你就更放肆了,连他根本不把你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半点不尊重……”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道:“没有。”

金光善编排得正起劲,闻言一愣,和众人一样,循声望去。

只见蓝忘机正襟危坐,波澜不惊地道:“魏婴并未说过不把江宗主放在眼里。他原话的意思是,他一向如此肆无忌惮。并无不尊重之意。”

蓝忘机在外言语极少,就连在清谈会上论法问道,也只有别人向他提问、发出挑战,他才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地回答,三言两语,直击要点,完胜旁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雄辩,除此以外,几乎从不主动发声。是以金光善被他打断,惊讶之情远远大于不快。但毕竟是篡改原话、添油加醋被人当众拆台,微觉尴尬。好在他没尴尬多久,金光瑶便立刻来为他救场了,讶然道:“是吗?原来是这么说的?哎,那天魏公子气势汹汹闯上金麟台,说了太多话,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我都不太记得了,含光君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这两句意思也差不多吧。”

江澄心里冷哼一声,不是和魏无羡见面就要吵起来么,怎么现在来说好话了,当初还敢嫌弃他们莲花坞的人,害得魏无羡怀着孕差点被温晁那狗东西弄死了,后来更是连月份也没足就生下了孩子,现在才有机会作出这戏去夷陵照顾自己的孩子,结果你来假好心添乱了!

可是不管江澄心里怎么想,这厢金光瑶的记性比蓝忘机只好不差,却故意装糊涂,聂明玦不喜此种行为,微微皱眉。

金光善则毫不在意地顺着台阶下,道:“不错,意思是差不多的,反正不把江宗主放在眼里就是了。”

一名家主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魏无羡虽然在射日之征中有些功劳,但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是个家仆之子。一个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嚣张?”

他说到“家仆之子”,自然有人联想到,堂上还站着一个“娼妓之子”,不免窥视一番。金光瑶分明注意到了这些并无好意的目光,却依旧笑容完美,半点不坠。众人纷纷开始随大流表示不满:

“金宗主让魏婴上呈阴虎符,原本也是好意,怕他驾驭不了,酿成大祸。他却以小人之心猜度,以为谁觊觎他的法宝就直接把阴虎符的碎片丢在地上示威,要说法宝,谁家没有几件镇家之宝。”

“若只是狂妄自大、不懂尊重人倒也罢了,但是他这次却为了几条温狗滥杀我们这边的修士,这是要挑战谁啊?”

“我早就说过他修鬼道会修出问题的吧?看看,杀性已经开始暴露了。”

“也不是滥杀吧……似乎是只杀了虐待和殴打温宁等人的督工。”

蓝忘机原本似乎已进入万物不闻的空禅之境,闻声一动,抬眼望去。

说话的是一名姿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侍立在一位家主身侧,这小心翼翼的一句一出,立刻遭到了附近修士们的群起而攻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说他杀咱们的人有理了?还要赞扬这是仁义之举?”

那女子更小心地道:“不……我并没有这么说,诸位不必如此激动。我只是觉得‘滥杀’这个词不太妥当。”

另一人唾沫横飞道:“有什么不妥当的?魏无羡从射日之征起就滥杀成性,你能否认吗?”

那女子努力辩解道:“射日之争是战场,战场之上,岂非人人都算滥杀?而且我们现在谈的是另一件事,说他滥杀,我真的觉得不算。毕竟事出有因,如果那几名督工确实杀害了温宁等人,这就不叫滥杀,叫报仇,仅此而已。”

卡了卡,一人嘴硬道:“可谁也不知道那几名督工是不是真的杀了温宁,又没人亲眼看见。”

另一人则冷笑道:“仅此而已?不对吧。说的真是清清白白,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

那女子涨红了脸,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心里有鬼?”

那人道:“不用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女人就是女人,还是个坤泽,当初屠戮玄武洞底他撩了撩你就死心塌地了,到现在还为他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昔年魏无羡屠戮玄武洞底救美一事也充当过一段时间的风流谈资,是以不少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年轻女子就是那个“绵绵”。

立即有人嘀咕道:“难怪这么巴巴地给魏无羡说话了……”

绵绵气道:“什么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就事论事而已,又关我是女人是坤泽什么事?我被他救是没错,可是那时候我不是也没有成为坤泽!讲道理讲不过,就用别的东西攻击我吗?”

一旁和她一个家族的数人喝道:“你都心有偏向了,还谈什么就事论事?”

“别跟她废话了,这种人竟然是我们家的……还能混进点金阁来。”

绵绵气得眼眶都红了,含着泪花,半晌道:“你们声音大,好,你们有理!”

她把身上的家纹袍猛地脱了下来,往桌上一拍。旁人倒是被她这行为震了一下。这个行为,代表的是“退出家族”。

江澄倒是敛了敛神色,心中钦佩,魏无羡这小子倒是没白做好人。

绵绵一语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有人嘲笑道:“敢脱有本事就别穿回去啊!”

稀稀落落的,有人开始附和:“女人就是女人,娇滴滴一个坤泽说两句就受不了了,过两天肯定又会自己回来的。”

“肯定的啊。毕竟好不容易才从家奴之女转成了门生的,嘻嘻……”

蓝忘机任身后这些声音群魔乱舞,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蓝曦臣听他们越说方向越不堪,温言道:“诸位,人已走了,收声吧。”

泽芜君发声了,旁人自然要给点面子,点金阁中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温狗和魏无羡来,一片咬牙切齿、不分青红皂白、不容许任何反驳的狂热痛恨在空气中激荡。

趁这气氛,金光善继续对江澄道:“我看他这次去乱葬岗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吧,毕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借此机会脱离江氏,以为外面海阔天高任鸟飞。你千辛万苦重建云梦江氏,他身上争议大的地方原本就多,还不知收敛,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

江澄明面上强作镇定道:“魏无羡这个人狂妄惯了,连我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金光善呵呵笑了两声,道:“枫眠兄是拿他没办法吗?枫眠兄,那是偏爱他。”

听到“偏爱”二字,江澄的嘴角边的肌肉抽了抽。可不是么,魏无羡一个坤泽,现在还一门心思要去带孩子,他和他有什么可比性……

金光善继续道:“江宗主,你跟你父亲不一样,如今云梦江氏重建才几年,正是你立威的时候。他也不知避嫌,让江家的新门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难道要个个以他为榜样?”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趁热打铁。江澄等的就是这一句,缓缓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说了。我会去一趟乱葬岗,解决这件事的。”

召集结束之后,众位家主纷纷觉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谈资,一边疾行一边火热议论,激愤仍然不减。

三尊聚首。蓝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

金光瑶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张桌子了。几处被他捏得粉碎啊,看来真是气得厉害。”

他是真的气死了不错,只不过不是被魏无羡气的,而是因为蓝忘机这个拱了他家白菜还装没事人一样的“混账”。

聂明玦走了过来,道:“巧言令色,的确辛苦。”

闻言,蓝曦臣笑而不语,金光瑶就知道聂明玦逮着个机会就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颇为无奈,连忙转移话题,道:“哎,二哥,忘机呢?我看他刚才提前离场了。”

蓝曦臣示意前方,金光瑶与聂明玦转身望去。只见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蓝忘机和方才那名点金阁中退出家族的女子正面对面站着。那女子还泪光盈盈的。蓝忘机神情肃穆,两人正在说话。

须臾,蓝忘机微微俯首,向她一礼。

这一礼,尊重之中,还有庄严。

那女子亦向他还了一个更庄重的礼,穿着那件没有家纹的纱衣,飘然下了金麟台。

聂明玦道:“这女子虽然立场站错了,倒是比她家族里那帮乌合之众要有骨气得多。”

金光瑶口上赞道:“是呀。”

心中却道:“大哥又来了。骨气是什么,能吃吗。好不容易从家奴之女爬到了门生,因为一时之气就当众脱离家族,多年辛苦一朝付诸流水,何苦来。若是心中不快,咬牙爬到更上层,把今日这群嘲笑过她的人尽数杀了,岂不更解恨?这小美人真傻乎乎的。人若是要讲什么骨气廉耻,注定止步于此。”

两日后,江澄率领三十名门生,上了乱葬岗。

果然如别家所说的那样,山脚被推倒的咒墙之前,被无数凶尸层层包围,插翅难飞。这些凶尸在山脚游荡,江澄上前,它们无动于衷,可江澄身后的门生若是靠得近了,它们就发出警告的低声咆哮。

看来,魏无羡已经下过命令了。多半他此刻已在山上等候多时。

江澄令门生们在山下等候,只身上岗,在黑压压的树林中穿行,走了长长一段路,前方才传来人声。

山道之旁有几个圆圆的树桩,一个大的,像桌子,三个小的,像春凳。一个红衣女子和魏无羡坐在其中两个树桩上,几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在旁边的一片土地上吭哧吭哧地翻土。

魏无羡抖着腿道:“种土豆吧。”

那女子口气坚决地道:“种萝卜。萝卜好种,不容易死。土豆难伺候。”

魏无羡道:“萝卜难吃。”

江澄哼了一声,魏无羡和温情这才回头见到他,并不吃惊。魏无羡从树桩上站起,走了过来,没说一句话,朝山上走去,江澄也不问,跟着他一起走。

另一群汉子正在几根木材搭成的架子前忙活。他们应当都是温家的修士,然而脱去了炎阳烈焰袍,穿上粗布衣衫后,手里拿着锤子锯子,肩上扛着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里忙外,和普通的农夫猎户毫无区别。他们见到江澄,从衣服和佩剑看出这是一位大宗主,仿佛心有余悸,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迟疑地看过来,大气也不敢出。

江澄这才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只是凶尸,但是他行动自如,似乎意识清明,便看向了魏无羡。

魏无羡摆了摆手,道:“继续。”

他一开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继续了。

然后魏无羡才道:“厉害吧,温宁。”

江澄骇然,然后正了神色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看不出来?建房子。”

江澄道:“建房子?那刚才上来的时候那几个在翻土的是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种地。”

魏无羡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就是在种地。”

江澄道:“你在一座尸山上种地?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这鬼地方人能待?”

魏无羡道:“我在这里待过三个月。”

沉默了一阵,江澄道:“真的不回莲花坞了?”

魏无羡道:“夷陵云梦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偷偷回去呗。”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美。”

他还想说话,忽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偷偷蹭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正抬着圆圆的脸蛋,用圆圆的黑眼睛使劲儿瞅他。

倒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惜江澄这个人毫无爱心,他对魏无羡道:“哪来的小孩?拿开。”

魏无羡一弯腰,把这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道:“什么拿开。怎么能用这个词。阿苑,你怎么见人就抱腿?去!不要刚玩了泥巴就咬指甲,你知道这是什么泥巴吗?手拿开!也别摸我的脸。外婆呢?”

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太太急急地杵着一只木杖歪歪扭扭走了过来,看到江澄,也认出了这是个大人物,有些害怕的样子,佝偻的身影越发佝偻了。魏无羡把那个叫阿苑的孩子放到她腿边,道:“去旁边玩吧。”

那老太太赶忙牵着小外孙离开,那小朋友走得跌跌撞撞,边走还在边回头,江澄讥嘲道:“那些家主们还以为你拉了群什么逆党余孽来占山为王,组建大旗,原来是一帮老弱妇孺,歪瓜裂枣。”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江澄又道:“我外甥呢?你怎么给别人带孩子,自己的不抱着出来?”

“你外甥可折腾死我了,”魏无羡道,“一个多时辰之前才哄睡,现在估计又要醒了。”然后带着他去了一个小山洞。

山洞里头很简洁,一个石床,铺着被褥,旁边放着个小摇篮,里头一个娃娃呼呼大睡。

“可爱吧?”魏无羡嘿嘿说着,也不管江澄翻了个白眼。

江澄手指点了点那个那个孩子的眉心,然后缩回了手――孩子鼻子动了动,一个小喷嚏打了出来。

“哈哈哈江澄你看你那怂样!不过看样子是要醒了,你要不要抱抱?”魏无羡大笑。

那孩子不知道是一个喷嚏打醒了还是被魏无羡吵醒了,皱了皱小鼻子就睁开了眼。

江澄本来想去抱一下的,但是又看不惯魏无羡那个得瑟劲儿,谁知就犹豫了那么一下,看清了那孩子的瞳色。

“魏无羡!”江澄怒道,“你怎么生的人!”

魏无羡耸耸肩:“怪我喽?”他给孩子穿好衣服再抱起来,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孩子就一副笑脸。

“捏。”那孩子已经是会说话会走路的大小,但是说不清楚,估计是要喊“娘”,却喊成了“捏”,估计走路也走不远。

江澄扶额,他早到魏无羡总有一天会副样子――带着孩子各种又抱又哄,但是真正看见了,还是觉得不忍直视。

不过,还好孩子是好好的,虽然比起年岁来说,似乎是长得慢了些。

“唉,乖儿子,真聪明!笑得真好看是不是?”魏无羡答应一声,然后笑了笑,“江澄你看他多像我,这么会笑还聪明,除了眼睛颜色没出什么差错,不许嫌弃啊!我还教他喊舅舅了,喊得可好了。”

“切,你让他喊一个试试!”江澄不禁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叫的好我不仅给红包,抱他也不是不行。”

“来,儿子,听见没,还不喊舅舅拿红包!”魏无羡得意洋洋,“来,跟我学啊,‘舅――舅――舅――舅――’。”

那孩子果然听话,甜甜道:“久――九九――”虽然不清不楚,但也听不出多大区别。

江澄勉强点了点头:“来抱吧。”

魏无羡就把孩子递给他。

说是要抱,可真要上手江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轻手轻脚怕把孩子捏坏了。

好容易让孩子靠到他怀里,正获得当舅舅的满足呢,结果那孩子就给他添了把火――尿了。

“魏、无,羡!”江澄把孩子塞回去,额头青筋暴跳。

魏无羡边狂笑边给孩子换衣服:“江澄你气什么,我也被尿过,说明这孩子喜欢你,你都和我一个待遇了还不高兴,哈哈哈哈哈!”

江澄一张脸黑了个彻底,算是彻底相信这孩子绝对不像蓝忘机,而是个和他娘一样气人的。

魏无羡又问:“外边儿什么情况?”

江澄还没缓过来,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家主服,道:“你儿子真是随了你了,还好我给你带了衣物什么的,这下正好方便了我自己,外边儿对你喊打喊杀的,你记不记得绵绵,她为了你当众脱了家纹袍,你这次倒是人没去也威风一把。”他边说边把外衣换了下来,而后把一个包裹扔到石床上。

魏无羡笑道:“那是!”而后看向江澄。

他们都明白话题要沉重起来。

两人对视一阵,半晌,江澄道:“魏无羡,你看看现在的局势,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

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

江澄的脸扭曲起来。

魏无羡道:“弃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不是一早说好的吗?以后我就专心养儿子。”

江澄道:“……就为了这群温家的……?”

见魏无羡不语,他又道:“魏无羡,你是有英雄病吗?不强出头惹点乱子你就会死吗?还有这帮子人为什么不好好窝着非要出去添乱!结果搞成现在这副局面你就高兴了!”

魏无羡沉默片刻:“江澄,你还不明白吗?江家现在不需要我了。”

江澄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舍,他的好兄弟就要一辈子窝在这里不参与仙门百家之事了。

“别不高兴了,你好好做家主,我们俩还等着你养活呢,是不是儿子?”魏无羡给孩子换好了衣服,抱起来掂了掂。

江澄这才咬牙道:“……那就约战吧。”

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三日之后,在夷陵打了轰动无比的一架。

交涉失败,二人翻脸,大打出手。魏无羡纵凶尸温宁打中江澄一臂,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无羡一剑。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痛骂对方离去,彻底撕破脸皮。

此战过后,江澄对外宣称:魏无羡叛逃家族,云梦江氏已将其逐出,从此恩断义绝,划清界限。后者发毒誓设下结界,除非有人三令五申下拜帖跪着求他出去,否则他永远居于夷陵不出,不再过问仙门百家之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仙门百家共诛之。

“当然,求我我也不一定出去,我倒要看看,对我喊打喊杀的仙门百家到底有多少人背地里悄咪咪来请我!”

据说是原话,听见的人无不骂“狂妄”“自大狂”。

但是一边暗暗窃喜他一辈子不出来捣乱才好,一边想着万一真的有人去求他出山该怎么办,于是又是一场仙门百家在宴上的互相警告。

这一架打完之后,温宁亦因其凶悍狂躁的骇人表现,渐渐传出了个不大好听的诨名。

虽然被江澄捅中腹部,魏无羡却并不以为意,把肠子塞回腹部,还若无其事地驱使温宁去猎了几只恶灵,买了几大袋土豆回去。

回乱葬岗之后,温情给他裹好伤,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因为让他买的是萝卜种子。

此后,倒是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平淡日子。魏无羡领着五十名温家修士在乱葬岗上种种地,修修屋,炼炼尸,做做道具。每日闲暇时间就玩儿温情堂哥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温苑,把他挂在树上,或者埋在土里只露出个头,哄他说晒晒太阳再浇点水可以长得更快,然后又被温情一通呵斥,要不就是抱抱自己儿子晒太阳企图晒黑他,叫他走好长一段路直到坚持不住倒进他怀里,然后又让温情一通呵斥。

如此过了数月,除了外边对魏无羡评价越来越糟,倒也没有进一步发展。

魏无羡能下山的日子不多,因为整座乱葬岗上所有的阴煞之物全靠他一个人镇住,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走得太久,他又是个生性好动、在一个地方呆不住的人,只好常常跑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上以采购之名东游西逛。

这日,又到了他下山的日子。温苑在乱葬岗上待了太久,魏无羡觉得不能老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困在那种地方玩泥巴,这次便把他也捎上了。至于自己的孩子,呵呵,被他玩累睡到不知今夕何夕,还是算了。

这小镇来过太多次,魏无羡已是轻车熟路,摸到菜摊子前,翻来翻去,突然拿起一个,愤怒地道:“你这土豆生芽了!”

菜贩子如临大敌:“你待怎地?!”

魏无羡道:“便宜点。”缺钱是不可能缺钱的,江澄上次留下的足够他在夷陵大手大脚吃喝不愁。

就是吧,总觉得这样才有点儿过日子的味道,虽然总被温情骂有病……

温苑一开始还抱着他的腿,魏无羡走来走去地挑土豆讲价钱,温苑挂在他腿上,挂了一会儿便抱不住了,短短的手酸了,松开休息一会儿,谁知,就这一会儿,街上人流便把他冲得东倒西歪,失了方向。

温苑才两岁,视线很矮,走来走去,找不到魏无羡的长腿和黑靴子,满目都是一群灰扑扑、脏兮兮的泥腿黑裤,越来越茫然无措。正晕头转向间,忽然,在一个人腿上撞了一下。

那人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靴子,原本就走得很慢,被他一撞,立刻驻足了。

温苑战战兢兢仰起脸,先看到了悬在腰间的玉佩,再看到绣着卷云纹的腰带,然后是一丝不苟的整齐衣领,最后,才是一张俊雅的脸。

这个陌生人正神色冷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被这双色如琉璃、冷冰冰的眸子盯着,温苑忽然一阵害怕。

魏无羡那头挑三拣四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买这些发了芽的土豆,吃了说不定中毒,还不肯降价,被菜贩子嗤之以鼻。谁知一回头,温苑就没了,大惊失色,满大街地找孩子,忽然听到一阵稚子的大哭之声,连忙冲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群好事路人围成一个攒动的圈,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拨开人群一看,霎时眼睛一亮。

一身白衣、背着避尘剑的蓝忘机僵直地站在人群的包围之中。

再一看,他又啼笑皆非起来。一个小朋友跌坐在蓝忘机足前,正涕泪齐下,哇哇大哭。蓝忘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伸手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面色严肃,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路人毕毕剥剥嗑着瓜子道:“么回事儿?小伢嚎得吓死人。”

“肯定是被欺负了撒。”

有人笃定地道:“被他爹骂了吧。”

听到“他爹”,躲在人群里的魏无羡喷了。哎呀,还真是个爹,可人家不知道,那孩子也不真的是他儿子。

蓝忘机立刻抬头,否认道:“我不是。”

魏无羡闻言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想些什么。

温苑却不知道别人在议论什么,小孩在害怕的时候都是会叫亲近之人的,于是他也叫了:“阿爹!阿爹呜呜呜……”

路人立刻道:“听听!我都说了撒,是他爹。”

有同情的:“是不是因为他爹不要他才哭的啊。看不出来呃……这样狠心的爹哟!”

有自以为眼光犀利的:“肯定是爹,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跑了!”

有哄孩子的:“小伢,你阿娘咧?”

“是啊,娘在哪里,爹这么凶,他娘呢?”

在嘈杂的浪潮之中,蓝忘机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可怜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一言一行皆是端正中的端正,楷模中的楷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千夫所指的状况。

魏无羡又是笑得直打跌,眼看温苑哭得快断气了,他只好站了出来,假装刚刚才发现这边两人,惊讶道:“咦?蓝湛?”

蓝忘机猛地抬头,两人视线相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魏无羡立刻避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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