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滴答、滴答”

城外远郊，一个中年男人在浑浊的水洼旁，凝视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歪斜的鼻梁，其中一个眼眶空洞洞的，里面的眼珠已经变成液体流到嘴里叼着的耳朵中。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钱邈离捧了一把冰冷的浊水，拍到自己脖子上，脖颈上的皮肤一片片破碎，黑色的液体从下方渗出，染黑了麦色的皮肤。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人类，他被卷进了这场游戏，从第一个人开始游戏，流传在网络数据之中，直到寻找到下一个人，继续这个游戏。

开始游戏的人，每天都会接到上一个游戏者的电话，以及，被强迫要求的自述。

马上，又要有新的游戏者加入这个行列。钱邈离用仅剩的那只眼珠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一颗星星也没有。他扶着脑袋防止它滑落，站起身。

捉迷藏。

完全不可能赢，绝对会被抓到。“来玩吧，在这里，来捉迷藏吧。”他记得很清楚，身材矮小的孩子笑着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只好开始躲藏，到处逃亡。被强行塞在狭小的抽屉里的浑身浴血的人，让他想起了“把大象塞进冰箱”的三步骤。

那段记忆并不美好。

他藏在了长条形的资料柜里，头朝外蜷缩在里面，抱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冷，又很疲倦。

大约五分钟，旁边的资料柜一个个被抽开查看，隔壁的柜子被关上的声音和震动让他战栗不已。

一只苍白的手搭上金属的手柄，抽开了钱邈离所在的资料柜。

“找到你了。”一丝光线从头顶射进来，孩童的笑声也随之响起，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头的两侧，然后缓缓的向外扯出。

钱邈离抬手遮住了脸。痛，真的好痛。手向下滑到脖子的地方，黑色的皮肤碎片被狠狠撕掉，不痛不痒。

他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这是钱邈离无法接受的现实。

“如果这次事件不尽快解决的话，你也会变成那样。”宋裁千没有迟疑，他用了肯定的语气，而“那样”则是指张礼安梦到的中年男人。

“嗯，你觉得那个男的是谁？”还给我托梦，还是个恶梦。张礼安揉了揉眼睛，困倦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

宋裁千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随后道：“也许是上一个受害者吧。”

第九个，算上钱邈离，已经有九个人参加过游戏了，只有一个人死去，剩下的八个人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怪物”。

漆黑的眼眶里什么也流不出来。钱邈离摸了下扭曲的鼻梁，向森林的中心，一步步走去。

为什么没人反抗？还是说，反抗的，都已经死了？理智迫使他停下脚步。报仇的希望是渺茫的，相比之下，再次死亡的几率很大。

祈祷，只能祈祷不会有下一个游戏者去陪祂玩游戏了。

变成“怪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捉迷藏的小孩子。

森林中心住着他们这些“怪物”的“神”，但没有人去证实，也没有人敢去挑战“神”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