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她用鲜卑语开口,不禁正眼打量她。秋辞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他的瞳色如琥珀,带着一点淡金,如同烛火华丽的晕光。
这样的眼睛只属于鲜卑贵族,他的容貌却没有燕人的粗狂,高挺鼻梁和清远眉峰秀逸如深而静的南国山水。
他一抖缰绳,马蹄顷刻腾出丈远。
忽听“叮当”一声,秋辞回首望去,原来是自己的玉佩砸在卵石滩上。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焦急,目光扫向地面,略带惊诧地定在那枚鱼形白玉上,而后倾身用剑锋往下一捞,玉佩稳稳地落在手心。
“你的?”
秋辞的指尖擦过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胸口咚地一跳,竟忘了回答。
男人转头道:“给郡主一匹马。”
秋辞见他认出了自己,蓦然一惊。
秋辞你是谁?
有侍卫立即道:“边关马贼猖獗,齐王殿下奉命迎接公主!”
齐王易峥是燕帝唯一的弟弟,常年不在锦城,据说其母是中原人。
秋辞恳求道。
秋辞士兵护着公主向西去了,请王爷搭救。
见他立即派人去找,秋辞放松了许多,忽然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男人扶住她的腰挥手让牵马匹的侍卫退下。
醒来已是傍晚,秋辞出了帐篷。
见营地里有不少陈国士兵在忙活,拉住一个询问,得知公主没有受伤,刚被齐王带回来,百车彩礼也安然无恙。
一阵悠扬清越的笛声从林子里飘来,令人肺腑舒畅。
秋辞走入树林。
脚下枯枝落叶作响,她静立良久,生怕惊扰了这不染人间烟火的妙音。
易峥一曲吹毕,放下竹笛。
易峥郡主为何让士兵向西走?
秋辞miyao顺溪流而下,而地势北高南地,北边一定有埋伏。
秋辞马贼从东来,队伍后恐怕也跟了盯梢的人,只能向西走碰碰运气。
秋辞简单作答,易峥颔首。
易峥让公主受惊,是本王的过错。
易峥不过郡主甘愿替换公主,难道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秋辞笑吟吟道。
秋辞贵国陛下重诺,两国婚书既下,我身负送嫁重任,便是自己丢了命,也绝不能让公主掉一根头发。
易峥听她话里似有怨言,唇角微勾,这短暂的一笑像流星乍现夜空,说不出的好看。
秋辞挪开眼,鼻尖嗅到一缕烤肉的香气,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格外尴尬。
易峥鲜卑人没那么多讲究,郡主未曾用饭,便一起吃吧。
篝火上方,打来的野兔正烤的外皮焦脆,吱吱冒油。
易峥席地而坐,转向烤架,语气温和。
易峥你怎么会说鲜卑话?
秋辞不愿多说。
秋辞我祖母是燕人。
易峥用刀割下一只兔腿,拿荷叶包着递给她,看她慢慢咬了一口,清澈的双眸黯淡下来,露出些许惆怅。
他想起得到的消息,阳城郡主秋辞送嫁,是为了换弟弟出狱。
长平侯秋家扶持过二皇子,太子怨恨已久,等到老皇帝病重,就立刻找了个理由,把秋家唯一的独苗秋梓关进天牢。
郡主父母过世早,自小养在祖母慕容氏膝下,能说流利的鲜卑语,兼通两国礼法,是送嫁的不二人选。
太子只好答应秋辞,放出秋梓,送他参军。
秋辞忽然问道。
秋辞殿下能否与我说说,贵国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有子嗣?
这话从未婚姑娘家口中说出未免唐突,易峥一愣,心知她是怕萧瑜公主嫁过来受委屈,斟酌道。
易峥陛下待人宽和,后宫空虚,尚未有子嗣。
易峥公主端庄知礼,陛下会敬重她。
秋辞强笑道。
秋辞公主是我朝第一美人,想必他会喜欢。
易峥怪不得惊为天人。
他似乎回想起初见萧瑜公主的场景,陷入沉思。
秋辞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气闷,拍去裙子上的草叶。
秋辞我走了。
回到帐中,若有若无的笛声回响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