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先退下,事先预备着调气血的药物。”
“小人告退。”
姜恒的身影在医僮的陪同下渐渐隐没之后,温如玉起身,迈步走进了内阁。
徐可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口,瘦瘦的身子那么无助而又无依无靠的样子,惹人疼怜。
温如玉一阵心疼。
他先前一听说徐可落入了映怜池,便直接丢下张瑶,匆匆赶了过来,原本的怨,恨,顷刻间全都成为了担忧。
当他失魂落魄地到达映怜池边时,却听说徐可已然被刘炽救了回去。
那一瞬,他的内心有无尽的嫉妒与悔恨。
温如玉定定站在池边,望着现在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池子,又望望一旁石台上那好几滩未干的水渍。忽然挥拳在映怜亭的亭柱上狠狠地捶打,疯了一样。
那一刻,他特别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履行诺言,恨自己没有在她身边,恨自己对她的不理不睬。
片刻往矣,他却如梦初醒似的,向昭月楼匆匆赶去。却不料,还未入楼门,便听到了刘炽的声音!
温如玉攥紧鲜血淋漓的双拳,青筋暴露,幸于有衣袖遮挡,不然,怕是又要惹得那些下人好一番惊叫了。
他原本预备着,若是刘炽有一丝不得理之说法或做法,他便当即杀了他。即便他是礼部尚书刘宇之独子,即便他,以一个门客的身份在可儿身边潜伏多年!
好在,他还算是识相。
闵庄公乃一品护国大将军,现年已过六十,幸老年得一子,便对其百般宠爱,使其文武双全,诗词书画皆有涉猎。
此子名温如玉,尤盛于武。
温如玉迈步走到榻边,坐下。心里却忽然没由来地紧张,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徐可。
温如玉抬手,却将手悬于她脸颊的上空,再不得往下半分。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格在二人中间。
因为他看见了徐可眼角的泪。
她一直醒着。
她都知道了。
她会怪他么?
不,舍不得。
温如玉想要用手揩去她颊上的泪,她却下意识似的躲开,那只手,僵在半空。
“可儿……”
没有预想中的哭闹,也没有责问,她就这么默默地流着泪。
可偏偏这样,才最让人伤神,最不知作何。
温如玉收回手。
“对不起……”
“温如玉,你还记得大婚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不许你再为我落泪。”
“对啊。为你。”
“现在我也真的再也不能为你落泪了,也不能再阻挡你纳妾。你可以休了我,我如今就是一个废物。”
理性的话语,没有破绽的思维。她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并由此推论出,温如玉其实不爱她。
令人觉得恐惧。
“可儿,你听我说。我……”
“没什么说的了。你的美娇娘还在等着你呢,别再让她心寒了,美人不可负。”
温如玉起身,慢慢走到门前。回头,却看见她眼中的泪再也没有了忍着的理由,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
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
他加快脚步,快步离去。
忽然有一人跃窗而入。
刘炽。
“你且好好养病,待你能够走动,我便带你远走高飞。离开他。可好?”
“……”
“管他什么下红之症,日后,你我在山中隐居,我采药为你医治!”
“不。”
刘炽大惊,回头,却察觉真的是她方才说出了那个“不”字。
“可……为何?!”
“因为我是温夫人。”
“可儿,他那种人,不值得你……”
“值得。”
“?!”
“你走吧,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
“可儿,你会看清的。一定会的。我等你。”
窗外的树上,一抹嫩绿落下,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雀似乎叫什么了掀下来,惊叫着调整了身子,扑着翅重新回了枝上。
回归平静。
次日。
阳光穿透窗纱,将寝室内的一切都镀上金色,亮光闪闪。
温如玉走进内阁,站在徐可榻边,挡住了那一缕恰巧照射在她脸上的阳光。
“可儿,我为你梳妆,带你去个地方吧。”
“不劳烦温公子了。”
徐可睁开眼,故意不去看温如玉,只盯着榻边的鞋看。
“为夫昨日找嬷嬷学了如何点眉,我来为你画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