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再往前,看见那个红色的大牌子了吗?走两步路就到了。”拉车的师傅叼着根烟,吐着烟圈说。
一个男青年从车上下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漆黑,还时不时有乌鸦的叫声,他咽了口唾沫。抬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充满笑意,他讨好道:“师傅,您就不能再带我一段?钱什么的好说。”
“小伙子,不是我不愿意带你,谁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但是这黑灯瞎火的。老头儿我惜命。”说着似乎还打个哆嗦,转头想去推车,何惜时一把拽住他:“老伯,咱们可是说好的,你现在回去可一分钱都没有哦。”拉车师傅猛地甩开他的手,犹豫片刻,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说完蹬起车就跑。
看着他背影走远,何惜时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这傻逼,又省下一路车钱咯。”他哼着歌,慢悠悠的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公园,从公园穿过,后面有一个彩虹小区,非常近,不过很少人知道,因为自从这个公园废弃后,由于人们不断给它增添恐怖色彩,几乎没有人敢去。大多数人都选择绕过它,当然那样非常远。何惜时从来不相信里面有鬼这种人传人的不可信言论,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了,要是真有,不是他眼瞎,就是那鬼太不给他面子了,连见他一面都不想见。
他轻车熟路的绕过一座座假山,头顶乌鸦的叫声异常诡异。何惜时吸了口凉气:“嘶,都十几年了,你们怎么还他妈叫的那么难听?”他掏出从车夫那顺来的烟,猛地吸了一口。吐着烟圈骂骂嘞嘞得继续前进。
十分钟后,何惜时顶着一脑袋枯枝烂叶从黑黝黝的铁门里钻出来,他也不在意,顺手扫下去。抬头,望见16楼有个房间的灯还亮着,“嘿还在等我嘛。”他笑了,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很好看。
他正了正领带,开始了爬楼旅程。
何惜时轻轻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看见客厅没人,“呼”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关门。“花哥哥,Happy birthday。”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人,一拍他肩膀。吓得他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去,摔倒在地。后脑勺咚得一声磕在地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卧槽你谋杀亲哥啊!”何惜时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看来不给你一记降龙十八掌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弟弟!”说着拿起拖鞋就冲他扔过去。
何惜愉轻松的闪开,拖鞋打在门上,印了好大一个鞋印。何惜愉害怕的想如果打在自己脸上那自己这张帅气逼人(自己认为)的脸不就毁了?原来,我曾经离毁容,只差一步之遥。
“行了我今天不和你闹,今天你是寿星,让着你行了吧。”何惜愉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大8岁却还为老不尊的哥哥,转身进了厨房。
“寿星?今天我生日啊?”何惜时一脸不可置信,说实话,自从爸妈走后,他常年在外奔波,根本不记得生日这回事了,其实他也不愿意过生日,因为这表示着他又老了一岁,也预示着他不再年轻,虽然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过生日也是会老,但是他就是不想过嘛,他不会去算自己今年多少岁了,因为他总是坚信自己永远18。
“对呀,忙的连自己生日都忘了?”何惜愉把蛋糕端上桌,后面还添了自己炒的几碟菜,虽然都炒糊了吧……不过这不重要,何惜愉关上灯,拿出一堆蜡烛,一个一个插在蛋糕上,然后又一个一个点燃,这个过程对何惜时来说,是残酷的,是可怕的,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数那些代表着他年龄沧桑的,罪恶的蜡烛,30支,貌似还有个短半截的???
“喂老弟,你穷的买不起整个的蜡烛吗?”何惜时看着那支不合群的蜡烛,强迫症使他想把别的蜡烛也掰成这样。
“你什么脑子啊,现在不是六月吗?所以你三十岁半。”
“我,我不是过年生的!!!”
“我知道啊,要不我现在给你过生日?”
“??????黑人问号。”
何惜时觉得这个弟弟好像是个傻逼,怎么办,会不会传染?
终于,何惜愉摆好了所有蜡烛,在何惜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何惜时刚想讲话,何惜愉竖起食指,“嘘。”何惜时闭嘴,两人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都非常安静。只有墙上那只木头的钟表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只听“哒”的一声,桌上放着的手机自动报时:“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整,祝何惜时何先生生日快乐。”接着天花板上出现放烟花的景色,何惜愉咧嘴一笑,缓缓起唇:“哥,生日快乐。”
说完灯亮了起来,何惜愉看向何惜时发现他居然哭了,何惜时也很惊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下的眼泪,何惜愉这安排像极了小时候自己过生日父亲的安排,手机报时,天花板的烟花,和一些类似煽情的话。他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过生日,母亲抱着刚刚出生的弟弟,父亲笑着为自己点上蜡烛,一家人为自己唱生日歌,他突然想起那天父亲说:“小花,如果爸爸是个不正常的人,你会讨厌爸爸吗?”虽然他极力把声音变的很温柔,但是他的声音在颤抖,“当然不会啊,爸爸这么好,为什么会不正常?”8岁的何惜时并不知道“不正常”究竟指什么,“小花你要记得,无论爸爸做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怀疑爸爸对你的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当时何惜时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在他印象里父亲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就像电视里的超人一样,后来他知道了,人性的可怕足以让一个坚强的男人变得软弱不堪。他不知道的是,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挺不住了,已经绝望了,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算是他提前求的何惜时的原谅吧,虽然他知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至少他可以自己骗自己,儿子不怨我。
直到如今,父亲的那句话依旧非常清晰的记在何惜时的心中,他说这句话他会记一辈子,直到死,死后他要去找那男人,问问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哥?小花?何惜时!!”
“啊?”何惜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
“喂花哥,你想什么呢?”何惜愉把椅子拉到何惜时旁边,一手撑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何惜时被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毛,呵呵一笑,道:“这,这不看你跟要表白似的,在想等你说我爱你的时候怎么拒绝你吗?”
“咦你忒看得起自己了,行了行了,来吹蜡烛,许个愿吧。”何惜愉把蛋糕推到何惜时面前,小声的哼起了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
何惜时顿时觉得好有气氛,好感动哦,其实过过生日也不错哎,他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嗯,我有三个愿望!”
“还三个一个都不一定实现还三个。”
“哎给自己留个念想嘛,再说不是你叫我许的?你……”
“对对对,请继续你的表演。”何惜愉觉得自己真是怕了这祖宗了。
“唉~第一个呢,希望我越来越有钱,越来越帅越来越年轻~”何惜时笑着,笑得很欠揍。
何惜愉心里:你他妈这叫一个???算了谁让人家是哥。。。。
“咳咳,这第二个呢,就是希望我弟弟,啊就是内个何惜愉何老师,哎~”他没一句话都拉长语调,而且故意加上非常夸张的语气词。
“有病吧,要说快点说。”何惜愉嫌弃的撇嘴。
“去你的,你懂什么,这叫把自己融入愿望,这样才能实现,我刚才说到哪了?对,哎那个我弟,希望他每天都爱他哥哥,每天都特别嗯,特别的可爱,对就像今天一样,还有……”
“卧槽你闭嘴吧你,别他妈许了,别许了别许了,人家谁许愿和你一样一许许仨还念出来!”何惜时看着几乎炸毛的何惜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何惜愉愣了片刻,缓缓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何惜时靠在他肩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他们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了,何惜愉不比何惜时,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记忆,从他记事起,他的生活里就只有母亲和哥哥,他没有体验过那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哥哥在上学,母亲在上班,刚上幼儿园的他早就习惯了那种做什么都一个人的感觉,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喝冷粥,一个人……等他们回来。稍微大一点,上小学的时候,他因为不爱说话,曾被人殴打过。但他没有告诉别人,谁也没有。他有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他记得那天是6月17日,是何惜时生日的后一天,那时何惜时在北京上高中,很少回杭州,那天北京音乐社到杭州巡演,母亲不知道从哪听说何惜时会来,她很高兴,一边抱怨为什么不和自己说,一边兴奋的在屋子里转悠,“花儿要回来了,对了昨天是他生日,正好今天他回来可以补上。”说着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去买蛋糕。
“妈妈,你去哪?”刚一开门,就看见何惜愉背着到他小腿跟的大书包站在门口,她蹲下来捧起他的小脸亲了一口,“哥哥要回来了,妈妈要去买蛋糕,你乖乖的等妈妈回来!”她摸了摸何惜愉的头,咧嘴一笑,“走了,等我回来哈。”
剩下何惜愉一个人在院子里,其实那天,他也很期待那种久违的温暖,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幻想了无数遍一家人团聚的情景。
可是,噩梦终究还是降临了,母亲在买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肇事司机逃逸,至今不知所踪。这些就像一根一根的针,无情的刺进这个只有10岁的孩子的心。何惜愉在母亲的床前静静的坐着,安静的由于一座雕塑。他再也不用一个人等她回来了……再也不用了。
邻居有人给何惜时打了电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崩溃,但现实不允许,他几乎是挂掉电话的后一秒就定了回杭州的机票,可是登机当天下起大雨,飞机误了航班,何惜时红着眼在大厅骂人,差点被保安带走。后来为了能尽快回去,他决定和朋友一起开车回杭州,他们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开,还是三天之后才到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