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顾镇定自若地道:“以后我来就好。”
皇后欲言又止,谢怜道:“还是我来吧。”
谢顾摇头:“我每日只是卖些字画,挣不了多少钱,也不费功夫,腾一会儿出来做点杂事,用不了我多长时间。”
在他们眼里,谢顾是公主殿下,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比谢怜还要娇生惯养一点,哪能做粗活?她那双手握笔提剑,独独不能去沾杂物。这也……太贬低人了。
王后笑道:“不用,你们好好做自己的事。我没洗衣煮饭过,反正每天也闲着没事,自己做做,还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看你们吃得开心,我也很有滋味。”
谢顾不置可否。但谢怜那么熟悉谢顾,他知道,谢顾既然说了,那即使是半夜爬起来洗衣打扫,也绝不会再让皇后动手。
那锅汤就是他母亲用这样的一双手做出来的。但是,他们却没喝一口,就把汤偷偷倒掉了。谢怜和风信对视一眼,均感不是滋味。
自从上次谢顾说了国主的病症,谢怜便一直细心用药调养着,还添置了被子火炉之类的东西,父子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当时知道谢顾把他的病告诉谢怜了,国主险些大发雷霆。可对着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他到底还是下不了口骂,更不能打,只是极轻地叹了几口气。
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因为可当的东西多,他们手头还算宽裕。虽然谢顾也不怎么会做饭,但没吃过猪蹄也看过猪走路,做出来的东西还算能入口,这才救了众人的口腹之苦。
永安士兵们对潜逃的仙乐皇族们抓得很紧,很快,这座城也戒严了,好容易安定下来,又不得不再次离开。
这已经是谢怜带着父母妹妹逃难途中经过的不知第几座城了。说实话,一路所见,比他想象的要平静得多。最惨烈的,也就是仙乐皇城了。但皇城之外的许多地方,似乎并没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毕竟,国主、太子、皇城、贵族,对普通的百姓而言是极其遥远的东西,甚至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仙差不多。换一位国主,好像并没有太大区别。尤其当新的国主并不是一位暴君,上来后也没颁布什么严苛法令,除了多了一个茶余饭后激烈的讨论话题,就没有更多感慨了。
“国主姓谢我也是种这几亩地,姓郎我不也还是种这几亩地嘛!”谢怜听到有人如是说。
话是不假。但奇怪的是,对于传闻中那位从战无不胜变为屡战屡败的太子殿下,大家的态度却都出奇的团结,仿佛一谈到他就瞬间化身为深爱国家的仙乐百姓,这一点令他不解又不甘。
不过,他也没太多心思关心这些了。国主的咳血之症要用钱吊着,谢怜又不是什么会精打细算的人,不断当东西,可换来的那些钱没撑多久,便又耗干了。
没办法,只好卖艺。
第一次卖艺回来的那天晚上,谢怜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生机。谢顾担心他,又怕错过抢劫的事后悔终生,一天天的在自己房中仔细听他和风信的对话。虽说有些不太好,可也没有办法了。
当听到谢怜说:“你别管。不要跟着我。”以及关门的声音时,谢顾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生了提防之心,怕系统再干扰她,一早就留神这件事。眼下没有错过,自然是最好。谢顾和皇后说了一声自己去睡了,不要去打扰她,便坦然地回房,插上了门栓。
转头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幸好谢怜心中慌乱,没有刻意掩盖痕迹,谢顾能顺着他走过的路找到他。谢怜藏在一棵树上,谢顾不敢离他太远,便落后他一点,爬上了另一棵,隐蔽起来。
很久没一点动静的系统再次诈尸:“这是大幅度偏离原著行为,请宿主尽快停下。”
谢顾神色不变,心中回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是超出允许范围的小幅度偏离原著,会由系统给予惩罚。所以说,偏离的程度不同,结果也是不同的。”
不等系统说什么,谢顾不容置疑地道:“把大幅度偏离原著当做小幅度偏离来处理。”
系统道:“宿主会无法承受惩罚的。”
谢顾道:“我可以。”
系统不再出声,谢顾唇角微弯,知道算是默认了。
被万鬼分食,活生生咬成齑粉,疼吗?
疼的。
但谢顾当时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右臂被撕扯的时候,还极为冷静地一张符贴散了两个怨灵。
人怕疼是天性,没有人生来就无谓疼痛。但有时候,相较于那个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愿望,再疼都是可以忍受的。
曾经的谢顾为了多拖延一点时间,为了千朔门千年的荣光,可以心甘情愿身化飞灰。而现在,谢顾想让谢怜不踏上那条满是痛苦的路,她想救他,所以牺牲什么都没关系。
她觉得值得。
就这么简单。
这几年来,谢顾一直踩着允许偏离范围的边缘线游走,巧妙地控制住了自己行事的影响,实在是聪明到可以担一句“多智近妖”。至少在谢顾以前,编号为13125的系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宿主,能把自己克制到这种程度。
她不仅考虑到了自己,连系统的评定都猜准了。
谢顾不会不知道惩罚有多疼,但她依然这样淡漠地要求了。
她算是个冷漠的人,但对谢怜的一切又这样平和包容,温柔到了骨子里。
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