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人妖,相貌可以变,性格可以变,那,心也可以吗?
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自己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是为命定
月月觉得,圣墟里最美的是浅春冰界。华星琉璃之中盛开的月光水晶闪着幽蓝的光,荡漾在柔绿一片的静水合欢中,碧色的芽枝草随风一晃三舞,隐隐约约露出了千年前的古迹绝垣。
黑菜钻进芽枝草就没了踪影,她柔柔地道了声歉,就也钻进芽枝草匆忙寻找它。
结果是猴哥哥找到了她,轻拍了她的脑袋,亲手在她耳际戴上了浅春冰界的稀罕物——红蓝耀。
传说红蓝耀是由红宝石和蓝宝石共受女娲娘娘五彩石的指引而融合制成的。红为阳,蓝为阴;红为日光,阴为月光,相辅相成,对提升渊棠剑法力有极大帮助。
她脸红了红,想起那日他的告白…
她猛的摇了摇头,感觉脸微微发烫,就拿了渊棠剑鞘往脸上冰一冰。不过效果好像不明显,她扭头看着钻出来摇尾巴的黑菜…现在它不是鱼,没办法取凉…
那天,她是怎么答复他的?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接剑的手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就直直地盯着她,灼热的目光传来,把她的脸烧得一阵火辣辣。
没有料到猴子这样做法的除了月月,还有铠和木兰。他们像几百年来经常做的那样,对视无言,却默契地往前阻止,被猴子的如意棍挡成背后一双。
她终是答应了。
见她双手接下了渊棠,猴子那颗多年沉寂的心“噗噗”加速了好几倍。他答应过她终有一天会找到她,第一个认出她,和她再相爱,和她再去看传闻中霜天落璧的花香芸,一起折来雪晔菊的蓝彩叶子做茶吃,数一数落在肩头的流星数…
月月笑了,脸上泛起了红晕。忆起此次初见时,她盯着他如意棒上的金丝发了好一会儿愣,于是这天夜里,他便伸手揽了她的腰,在黑菜啃骨头的目光中,飞身去了通天叶下。飞行之术对他一代妖神而言,太过容易。冥黑的月光下,轻风浮动,微发飘逸。月月憋着呼吸不敢打破这一刻的宁静,静静地看着他贴近的脸,咫尺之间,脑中闪过一场温柔的戏…
他把她放在树枝上,摘了一片叶子,拿金丝绑在叶柄上,金丝便顺着叶脉缓缓上涌。
她呆呆地问这是什么,他笑了笑,脑海中浮现的是相似的场景:
同样的通天叶,紫衣女子从剑坠上拆了一团琉璃丝线下来,择了一片油绿的叶,将凉紫的丝线一圈一圈轻轻地绕在叶柄上,还认真道:
“哥哥说,通天叶的叶片最有灵气,可保生灵,保缘分,你猜,我们的叶子,会选择保哪个?”
猴子回了神,将叶片放在与月月相扣的手心中。那一瞬通凉的感觉,是叶片化入他们内心的感觉,他捧着月月的脸颊,笑着说:
“通天叶的叶片可保生灵,以后应该能帮你很多,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希望它能替我保护你。”
月月点了点头,满怀欣喜地看了手心的金色叶片印记。心里的甜意一点点地增加,她偷偷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任由他抱了她一起看通天叶的花落。
月月不知道的是,这个与她定下通叶契约的猴子,曾经与另一个女子也定下了这样的契约。可惜的是,那个契约选择保了他的生灵,在他将死之际,夺了那女子残留的命,救回了他。
这是那女子的愿望,而不是他所期望。
当年的尘世,纷繁混乱。垣麟宝初到王者大陆,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手持渊棠的女子。对她动心,左不过三天的事。见她手舞渊棠,挥剑断了十九天池的去路,他便觉得,不是她偷了他的心,而是他想要她。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十九天池是魔族的傀儡花,赶在去往樾殿汀州的路上,企图与妖尊联手。她并不知晓此事,只是本能地,做出适合守护王者大陆的事。
远荒的路上遭遇的魑魅魍魉要打扰紫筱休息,他便在门口替她把风,一棍子下去劈死了三头六臂的魍兽,扛着如意棒,自信满满地望着四散而逃的野灵,大吼一声:“想侵扰她就先过我这一关。”
猴子可能从来都不知道,那时的紫筱透过左窗前反照的镜子,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眉目微勾,莞尔一笑,唇齿轻启道:
“你果然,还是我的盖世英雄。”
不知这一次的通叶契约,会保生灵,还是保缘分?
他低头看了怀中已有困意的月月,眉宇之间似是已有了答案。
王者大陆的征战明日便要开启。月月不希望辜负师父,木兰姐,还有猴子的期望,便练剑到深夜,困了,便跟着黑菜围着院子跑几圈,累了,就去闻一闻白日里猴哥哥为她带的清香的海棠花,同她的剑一样名字的花,确实极美。
“月月,你这花,从哪儿来的?”
木兰轻碰了那薄色的花瓣,多少年未曾见过的色彩,难免会生出一些感慨。
月月择了胭红色开的甚好的那一朵,抽出,笑吟吟地拉了木兰的手,又笑吟吟地将花握在她手中,道:
“猴哥哥和师父一起去北城之前说,他在花苑见新开的海棠花那样漂亮,便为我捧了一束回来。我也觉得很好看,木兰姐你觉得呢?”
木兰的脸僵着,嘴角匆忙比出“好看”两字的嘴型,便称急离开。
木兰回得不巧,他们取了剑便又回了,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蓝宫,手中的花枝被她从容折断…
天已蒙蒙亮,落了雨珠,勾勒成模糊的样子。木兰一身疲惫,见门口的黑菜在等外出熟悉街道的月月,便松了口气,径直奔向猴子的卧房。
木兰一把将被撕碎的海棠花瓣扔在猴子的脸上,忍痛道:
“你真可恶。把月月当做她的替身,若是月月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你不怕她恨你吗?还是,你等不起紫筱了,所以,转身投向月月…你记住,不论你这次伤了她们谁,我和兰陵都不会饶过你。”
木兰怒目盯着猴子,嘴唇因为太过气愤咬出了印记,又红又青地,顿了顿,扭头闭眼惋惜道:
“猴子,你怎么能变成这样,若某天紫筱回来了,她会有多失望?”
猴子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花瓣,想起月月说过,她很喜欢海棠花的香味,但是最喜欢的花却是蒲公英,因为蒲公英的生命很顽强,而且可以去好多地方。她来到王者大陆之前一直待在翠笼之地,她好想看一看笼外的世界…
他相信月月就是紫筱,他爱的女子,只会是她。
可木兰不信,他们都不信。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必须出现的人。
铠轻拭筠棠剑身,月光色通过晶亮的剑身反照到他的脸上,眼中的忧愁淡淡地透了出来。多年未用的筠棠剑即将再次陪他一闯天下,他本该高兴,可现下的氛围令他半点心喜都没有,毕竟月月是他教的徒弟,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身处王者大陆的他们来说,这已足够了解一个人了。
“我觉得,按照月月的个性不会恨他,只会一个人独自伤心。她终究和紫筱不一样。而紫筱,在几千年的光阴以后,终于可以放手了吧。”
月月黯然转身,手上捧的棉花糖飘悠悠地落在朱门旁。
原来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只是暂时替代了别人…
公孙离拿来了月月的报名卡,渊棠的剑鞘在卡上登了记,海棠花的印记让她一瞬失了神,木兰的话又响在耳畔,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做完该做的,她就离开。
“跟你组队的有安琪拉庄周还有猴哥哥,我记得还有一个,好像是…香香?”
目光幽凉…
她伸手摸了摸耳垂,想起那一日他给她戴上红蓝耀时温柔的神色。原来他眼中的人不是她,她却以为…
“月月你怎么了?”
公孙离低下头,眼珠打了好几圈转,拉着她的手往圣墟场走:
“今天是圣墟之战第一天,我带你去观一观战。你没有实战经验,打架的那种氛围还有心情比较难模拟。嗯,猴哥哥应该已经跟你说过这些了,但是,我陪你去一去,应该能有些新的感受。”
月月点了头,伸手调整了下渊棠的位置,感觉庄周送她的这身衣服像是为渊棠量身定做的,毫无违和感,十分舒服,拿起剑来也十分方便。她好像忘了庄周的叮嘱,其实本来就不应该靠近猴子的…
悠长地望去,初见时,这条路的大红色给她带了极多的温暖,还有那日身旁蹦蹦跳跳来的小兔…今日的圣墟场人声鼎沸,黑菜欢快地绕着泉水结界的白色灵气转圈,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你看那个猫耳朵的男孩子,他和李白哥哥一样是从远东的大唐国来的,他和那个头顶着几撮彩毛的人是搭档,也是老乡,两个人都很厉害的。你要是碰上了他们当对手,记得要多躲一躲;还有那个扔扇子的扶桑姑娘,嗯~我一向觉得她穿得有点儿少,不过她可是个很强的魔法师,跟与你同队的安琪拉是不同种类型的。”
月月仔细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在心里为扶桑姑娘的红衣和那几撮蓝毛做了标记。突然有些丧失信心…这么多没见过的人,自己一个新手,不能知己知彼,该怎么打?她答应过庄周不拖累他的。
“哟?这是谁?”
这声音甜甜的…好像听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低头瞅出现的人影,红加红加黑,还有那好久不见的蓝锦袍子…
安琪拉看着她扶了扶眼镜,然后迅速低头翻起书来,在某一页找到了宝贝似的欣喜地抬头,却又盯着月月的脸沉沉思索:
“我在书中看到我的记忆,前些天见的那个女孩子穿得也是这衣服,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瞄起眼意味深长得看向罪魁祸首,道:
“庄周,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蓝锦袍子笑了笑,一耸肩膀,道:
“只是按时机办事。不过我觉得是时候了,鲲你觉得呢?”
他们几个隐匿了身形去了后台,月月脚边的黑菜褪去了黑色,一身蓝绿色的鳞片化柔光显现,而在这一片彩光之中,月月周身现出白色的灵气。云雾向上缭绕,遮盖了月月的脸,露出的衣角依旧一片幽蓝。片刻之后,那张妖娆的脸便被一张柔情的脸替换掉,紫色双眸透着微光,一点一滴的情愫直戳远远就看到他们几个的猴子的心底。
“紫筱…”
庄周拍了月月的肩膀,挡在向她走来的猴子,说:
“你们想要的真相,轮到我来做些必要的解释了。”
猴子怕是有些迫不及待,可是月月的表情,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