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而负重,于掌中观大义,她也在你盈握的众生之下吗?
你傲得几乎不肯正视所有的人,以最方便也是最粗暴的方式让她乖乖听你的话。你一开始根本不清楚你对这个女孩儿的笑容无需反抗就会缴械,不然为什么要像被炽火燎了胡须一般后退到悬崖边,一如你显赫的身世被人反复拿说时,你会冷下脸,说:幼稚。但你极力否认的情绪会在你下意识否认它时已经生效,她华装登场,你一睹难忘。
你一心向大义的决意割裂出一片飘荡在风中,直到黎明前夕它们被浩瀚的思念全部淹没,你往回退,系在心上的线扯得你几乎难以置信。这些不该有的、多余的,莫名而恸动的情绪,究竟来自哪里?
你想呼喊她的名讳,却连怎样熟悉声调都不知道。那两个字经过你的口边磕磕绊绊终究还是讲了出来,不是守印人,也不是公主,而是洗月。
你是青水国的皇子,你有自己的子民要护佑。你喟叹劫后余生不易,怪她将性命交关付与平白的百姓,不知是为帝印还是你那微不可见的私心。她也很倔,说这事她身为黑峰王必须要管。而你因为形元突破瓶颈彻夜不眠,她也会坐在树梢,月亮的清辉洗笑面,看你将自己逼得太紧,她就要闹,“侍卫,给本王去睡觉!你要是垮掉了,本王岂不是会很危险!”
乱军重围后背相抵,隔着脊骨,你听到了她紊乱的心跳。你知道她很怕了,就算很怕也要执刀相向,只因为你们同握的大义容不得拖累。你不知道她心绪不宁是因为同样隔着一根脊骨,她感觉到你与面上凛寒截然相反的滚烫。
相逢在八月。往后的日日夜夜你在扪心自问心海波涛汹涌的原因,从来没有想过是帝印的背负者比它本身更吸引人。
她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不留情面,将你所为自己筑起牢不可破的甲胄剥得丝毫不剩。你是黑峰王洗月最喜欢的侍卫,她会不由分说捉住你的手,扬起团眉,一如很久之前你们的初见。
你无数个夜知道痛彻心扉,意识放弃一切在风眼中颤抖。所有的曾经现在完完整整地摆开在你面前,你清晰地想起来她的眉眼和她的笑容,连同被淡化的结尾。你不承想,被抹消的记忆中会有你最不愿看到的,届日风和日丽的光景终至败落,想起的不过万分之一。
彼时千钧一发,黑白善恶碰撞震荡得天昏地暗。速度形元骤然爆发,她将你一掌推至形元力场的最薄弱处。你错愕地抬步挥矛,就要继续参与战斗,却看到她迈开双腿分别踏定,足间跃出两个天覆巨阵,牙白花纹诡异地闪烁。
你只知道最后赢了。
她将一切都想得很周全,在你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连成为英雄的路都被铺好了。
“冰流,你一定要做一个好王。”
带着我的那份,好好生活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吧。她唇尖微动,默念出来不及述陈的告白。
最后深渊淡笑的一跃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女孩疲倦又释然的告别。就这样离开啦,不用再呼吸一下,彻彻底底地从世界上消失的感觉,好像还挺轻松的。她想。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不用想那个迟钝的家伙会不会喜欢自己,也不用想帝印和荆棘丛生的白辰王位,就让这一切结束吧。法阵跃动,天旋地转。
她以侍卫的必须职责命令你继续见四洲陆地的景色,不要再像你们曾经一样坐在死亡的阴霾之下看太阳。她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负众望,不用再委屈自己,成为万人之上的王。如是你明白,你后来见过的双眼再澄澈也没有她动人,所有最明丽的山花都最配她耳边,可为时已晚,如何生动的动容都再也无法传达。
等你承认,等你知痛,等你否认在想她否认到崖线没有退路,再由心跳声无奈地告诉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