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沉香的生日,他却比平日晚回家,我在家等得心焦。那孩子是最不知人世险恶的,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兴冲冲地跑回家,没等我开口斥责,便喘着粗气对我说:“娘,我有舅舅了!”
我怔住了。
沉香并未察觉我的异样,还在不停地讲着,讲那人一身白衣是多么遗世独立,飘飘欲仙;讲那人对他温柔以待,给他打扇子;讲那人三言两语便给他指点了夫子教了他无数遍还一头雾水的功课。最后他还拿出一个金锁展示给我看,说是那人送他的生辰礼物。
此刻我已无比确定,那就是我的二哥。我惶恐不安起来,一掌打翻了沉香手中的金锁,歇斯底里地冲沉香怒吼:“往后你不准再拿他给的东西!”我不由自主地想,我在人间生活了数年也不见他来寻我,为何如今又突然出现?
他,到底想做什么?
惶恐不安地过了几天,还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出门在外许久的彦昌却回来了,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我以为他在外面受了什么气,也没在意,刚要给他去收拾房间,他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婵儿,你其实,不是凡人吧?”
他的语调有些急切,是那种已经确凿,却又不愿相信,似乎在盼着我否认一般。我只想着他既问了,我们又成婚已久,也就无需隐瞒了,便点了头。我告诉他,我是华山三圣母,虽然法力低微,却也不是凡人。默了半晌,却还是没有说出我的二哥就是那位神通广大的二郎神。
我和他的命途已经相差甚远,我是默默无名的华山三圣母,他是人尽皆知的天庭三把手;我私配凡人,他却是执掌天条的司法天神。也许在他心里,我这个累赘根本不配当他的妹妹罢,又何必说出来白白被取笑。
彦昌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没再说话。从此他再也不接那种要外出许久的工作,每天都能在家陪我,却是对我日渐疏远,甚至不再叫我的闺名,只有一句生硬的“三圣母”。开始我以为他是怨我瞒了他许久,可一脸数月都是这样,我终于忍无可忍。去质问他,他却冷哼一声:“去问你的好哥哥去罢!”
原来他早已见过二哥了,原来他如此反常,是因为二哥。
想起前不久沉香提到的赠他金锁的“舅舅”,我恍然明白了二哥突然出现的目的——他这是要拆散我们一家,叫我和沉香骨肉分离,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
二哥,杨戬,司法天神!难道你一定要如此绝情,一定要赶尽杀绝,毁了我的幸福,才甘心吗?
后来彦昌在我的反复解释下才渐渐缓和了态度,在知道二哥做的事和我的过往之后,他的温柔更胜从前,甚至仿佛夹杂着一丝轻松,是那种在赌博中压对了筹码逆风翻盘的窃喜,但这感觉也是一闪而过,看着他眸中满溢的柔情,我想我可能是由于过于紧绷而有些神经过敏了。彦昌对我说,他很心疼我,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哥哥。我知道我身为人妹是应该反驳的,但我的内心深处却悄然默许了这话。
难道不是吗?我的确是摊上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