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和外人打交道,这群人为达目的会用什么手段,我心里完全没有底。
阴阳楼,绝对算不上名门正派。传闻阴阳楼有一楼二主三元老的说法,取自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的道家箴言。门下弟子个个行为诡异,不乏提刀却积德行善之辈,也有诵经却杀人如麻之徒。最不可思议的,是阴阳楼立派三百年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在哪。
我怎么就扯上了这群异类?
老者手下留情,我也没有失手闹出人命,目前的情形我真该庆幸,还留有谈判的余地。还好这个老者还通情达理,我的雕心技法又正是他们所需,自身安全还能够保证,只是如此一来这一趟不得不走了。
我打破僵局,说道,“我可以和你们走,但是我也不做亏本的生意。”真不是我视财如命,唯有心有所图,谈判对手才放心。
“公子不必担心,阴阳楼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虽然我嘴上不饶人,但是实属无奈之举。别说那点谢礼能不能到手,如果真的落下个卸磨杀驴的下场,我也有苦说不出。我算计着如何脱身,又深觉冥冥中一切有人安排。
十七天,只记得马车最初往东走,刁女扬言教训我说了十七遍。如今看着眼前澄黄色的花的海洋,在远方与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线,我才意识到,春天到了。
春风吹过,眼前的花海摇曳,空气里弥漫着花的香气。整片花海翻滚起来,波浪延绵到视线尽头。
阴阳楼在哪?我抑制不住好奇询问,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蠢!如果阴阳楼真的在这里,也不至于被寻找三百年。老者回答我说等到亥时自有分晓。老者姓萧,三个青年男女都称呼他萧师叔,偶然听说是阳楼管事。
萧老问我可曾听说过招魂?招魂,我听师父讲过。道家讲究万物有灵,任何事物都有其灵魂蕴在本体之内,缺少了灵魂,物体就会散去灵性,散发一股死气。人具备三魂,天魂主宰自身生命,地魂沟通世间万物,人魂培养自身情感。总有老人说到小孩子吓到了,其实大多数是地魂离体,轻则萎靡不振,重则失聪失语,唯有以特殊技法通过某种媒介招魂挽救,如还魂草,九转还魂丹等等。
我又问阴阳楼和招魂有什么关系?老者故作高深,笑而不语,我也不买账,等着他说。“你既然知晓万物有灵,也知道缺少灵魂就不能沟通世界万物。可能想过故意驱除地魂以达到屏蔽外界的目的?”“生灵才有地魂,区区楼宇,何来地魂…”“谁说阴阳楼是楼宇?”
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楼是活的?!
整个下午,我都震惊在这秘闻之中。不只是因为阴阳楼是活物,更惊讶于老者说的主动驱除地魂屏蔽外界的技法。我自身修习雕心,对三魂接触不深,
但《心雕》着重讲了七魄,七魄对应人的七种情感,即喜、怒、哀、惧、爱、恶、欲。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魄归于人魂掌握,雕心可以通过技法控制人的情感。普通人可以自如地控制三到四种,做到爱憎分明,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要被恐惧,悲哀,欲望,厌恶所困扰。大成玲珑心者可以做到处事不惊,看淡俗世。这只是人魂的情感分支,控制起来殊为不易,如将整体地魂驱逐身外,收放自如,这阴阳楼里,到底有什么人!
我等待着亥时的来临,月亮已经挂在天心,整片花海翻滚的更为剧烈了,无数花瓣随风飞舞,漫无目的地消散在视野尽头。亥时称为人定,说的是此时人们都已经停止了活动,但是据我所知,还有人魂在此刻尤为安稳一说。人魂安稳,地魂就可以收放自如吗?!
风更猛了,早春的风依旧透骨。身旁四人运气驱寒,面色十分庄重,等待着阴阳楼的出现。我也不敢托大,运用技法,加快血液流动,让寒气褪去。
飞花逐月,此情此景,绝对罕见。空气中有一股特殊气息,远方渐渐有声音传来,声音发散,判别不出具体的方向。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㠯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声音悲怆,悠远,音节之间被人用念力催生,直击心灵。我自身心雕尚未成型,这种能量冲击如同直接击打在我心尖,严重影响我的情绪,最后不受控制地跟随招魂人相呼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花瓣的飘散仿佛受到了什么阻碍,前方花海里气息的凝聚终于成型,幻化出琼楼玉宇的影子。月亮被凤鸟收头遮住一半,宝顶骤亮,瞬间全楼灯火通明,笑语欢声从楼上传来,风识时务地停下,花瓣翩翩坠落,在这灯火的映照中,竟有几分晶莹。
我从招魂的曲调中缓过心神,看着眼前的琼楼金阙,只知道:阴阳楼,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