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来,润玉都不曾再出过璇玑宫,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五百年来,也没甚人来过璇玑宫,漫天神佛谁不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被帝后厌弃的大殿下,又怎生会去主动招惹,是嫌神职太高还是嫌仙生太长了不成?
璇玑宫,润玉坐在塌上,怔怔地看着眼前魇兽吐出的梦珠,蓝色的所见梦,黄色的所思梦,全是他一个人的。因结界的缘故,他和魇兽都不得出去,好在,他生来便是仙胎,不用吃东西便能存活,而魇兽则是因为以梦为食,一人一兽倒是活到了现在,相依为命,彼此安慰。他这短短一生,三百年记忆全失,毫无儿时半点印象,一百年寄人篱下,被人疏离厌弃,五百年被困于璇玑宫不得出。他原本就是个万年孤寂的命理吧,自记事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就寝,无人在乎,关怀淡薄,亦不长久。有道是,最是寂寞难捱,苦短人生几重寒。这彻骨的寒意,沁尽了他的骨子里。他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但是那黄色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梦珠,他终还是心中有所奢求吗?
曦华宫,墨卿自榻上醒来,寒夜尚漫漫,守夜的神侍侍候他洗漱更衣,目光在星蓝色皎月银绞外衣上一顿,行云流水,神侍动作之熟炼可以窥见这样的事已是寻常,墨卿已达准圣九万年,五万年前他名义上的那对他认为不甚靠谱的父母为他测算,发现他成圣的契机在四万年后,差不多就是这段日子。可能也是心中承了事,这睡意倒是浅了些。虽然神可以不睡,但他可能比较有风格,平日里,他一睡百年亦是常事,毕竟,他以顺心意入道。其实,他心中清楚,他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这契机,怕是情劫。只是不知是渡己,渡对方,还是渡苍生?罢了,平白想这些头疼,又偏当是无用功,既来之则安之,他怕它作甚?天地苍旷,谁能耐他如何?但是,让他去哪里?找个人渡个劳啥子的情劫啊?罢罢罢,反正日里闲得发慌,他去下界看看吧!至于为何目标直指下界,不说这上清天大罗金仙们沉迷证道,且说,他们谁敢同他谈个恋爱?再说,他们一个个长得,啧,他还是去下界看看吧,听说下界(上清天的下界:天界、人界、花界、魔界)美人多多。说走就走。“平白,本座往下界一趟,明日子时回,吩咐下去勿懈怠修炼,回时就开始今年考核,不过者,不用本座多说,自领罚。”神侍平白,唉,可怜的咱十六个兄弟姐妹。“平白?”“诺。”
乘风下,九万里,划清光,墨卿眼见着一颗流星坠入落星潭,正不知道往何处去的他来了兴致,往那方向去了。却见一头白色的魇兽在湖边踢踏逐梦嬉戏,一身白衣的半大少年背对着他望着远方,他的心怔了一下,欲往前,却发现了一道结界,这点小小术法自然耐他不得,那少年,清冷的宫殿,白色魇兽,怕不就是那臭不要脸的太微养在璇玑宫的长子,唉,也是个可怜的倒霉孩子。
进入结界,不期然闯入了少年的世界,小小少年,自成一派风骨,秋水为神玉为骨,不外如是。润玉本是和魇兽在宫内走走,看到这落星潭,月光皎皎,就想坐坐,怔怔的看着星幕和圆月,好想,有人陪我,又嗤笑一声,润玉,你又魔怔了,却又闻见脚步声,疑是听错,怎会有人到这来呢?却不禁小心翼翼的转过头,一抹蓝色,不显女气倾国貌,撞了眼帘,眼前,是个淡定从容,好似温柔到了骨子里的男仙,不觉间,好像心开了个口子,不禁欢喜,对面的男仙询问,声若玉石划屏风,晓听人醉。“你的魇兽,赠与本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