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手中的燕支剑,刃尖闪着夺目的光芒,兑若越挡在杜巡前面,愧疚的看着墨离。
“以吾命,换他生……”
“若越,你不用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杜巡站起身,试图将兑若越拉起来。可兑若越不愿起来“墨离,你现在已中了我骨魂针,杀了我等于自取灭亡……”
墨离冷哼一声,“你该感到庆幸这针是落到我的身上…… ,否则,你就要先安平候之前走一步了……”
墨离知道,执明其实早有准备,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执明有手段,有计谋,只是装着一个昏君的壳子 ,自己却担心他还是会有威胁,果然,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你……小巡,把解药给我!”兑若越拉着杜巡 ,严肃的说道。
“解药……你想我死?”解药在仲堃仪那里,自己只是一把杀人的利剑,没有救人这一任务。杜巡看着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用,想着执明今日必败,墨离必死。
执明却只看着,眼前的人,他永远都琢磨不透。
安平候反叛早在意料之中,可一直懒于上朝的他偏偏在今天,不早不晚的到了。
“墨离,你一定很骄横吧!啊……哈哈……”杜巡苦楚的笑道,“你知道吗?你每天在宫里宫外大摇大摆的行走,以前那些嚷着,密谋着,要杀尔之人如今见了你,连大气都不敢喘,绕道而行,王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怕,怕得罪墨离之后而带来的后果……”
“这就是后果……”杜巡嗜血的眼眶看着执明近乎咆哮,也在暗指,墨离与安平候勾结。墨离现在已经被坐实了谋反的罪名,所有的人矛都指向他。他看着那些贪生怕死的大臣,笑声挠着他们心里的毛。
因为恐惧本身,就是一把利刃。
“王上……生月将军已在城外俘获安平候,听请王上发落……”现下,周围的士兵都已经被降服了。
[生月,天权女将军,太傅的养女,十二岁习武从军 ,太傅死后葬于皇陵,生月请命一直守着,也是执明安排在外的救援]
“不可能,她不是在皇陵为太傅守陵吗?怎么可能会回来……,一派胡言……”杜巡一脚踹到传报人的身上,这场战役还未开始,却就这样结束了,那自己又是身处何境。既然这样,他也要拉墨离下水,大不了,同归于尽。
“墨大家,这就是你告诉卑职的万无一失……”他才算看懂,发兵南下是假,引蛇出洞是真,执明算得一出好计……,安平候果然抓住时机出动了……
“小巡,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反正都错了,多一步少一步又何妨。
“阿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执明说道。现在,连一句解释的话,阿离都懒得说了吗?
墨离握着受伤的手臂,毒性已经开始扩散了,若执明看见不免又麻烦……
“记住你说的话……”墨离收起燕支,好像只是动了动嘴唇,兑若越听的却格外清晰,默默点头。
如果是慕容离,应该会借此机会举灭天权吧!那么就做一回慕容离,也未尝不可。
门外马的嘶鸣,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女 ,眉宇间透着杀气,披坚执锐,披风飒飒,……进殿就看见了墨离一袭红衣,如遗世独立,与周围旁人格格不入,不像王侯,也不像臣,浑身透着清冷孤高之气,不食人间烟火。世间怎会有如此秀美的男儿 ,连她这个女儿看了都要嫉妒三分。
“末将生月,参见王上!”生月将目光依依不舍的移开,作揖说道。
“安平候已服降,其家眷安然无恙,请王上发落……”
墨离从身旁走过,留下淡淡的药香味,还有……梅花和冰雪的味道。当是个谪仙人才会有如此气息。
“你全权定夺,有事再告知本王……”执明匆匆说到,追出去了。
“阿离……”执明赶不上墨离的脚步,站在远处喊道。
墨离也走不下去了,骨魂毒的痛苦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可还是不能习惯,双眼也看不清眼前之景。
“你不要再跟上来了……”墨离扶着红柱,怒言道。
“阿离,有什么事我们以后说清楚,你现在跟我乖乖回去,让医丞为你诊治一下好吗”执明站在不远处不敢向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呵!你也配……”墨离清淡的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艰难地向前迈去。如果没有推测错,执明对慕容离动情了,转而到自己这个替身身上。
这对执明来说应该是世间最狠毒的话语了,三个字如同玄铁制的枷锁,牢牢地将他禁锢在原地,如同坠入荒野的沼泽之地,悲哀而绝望。
通向兮照台长长的走廊两旁,枯树堆满雪花,风一吹一次便落一次,墨离缓缓的,走到殿内,突然如悬崖凝冰断裂一般,狠狠的摔在地上,血沿着口角滑入衣中。
“大人!”立侍两旁的个人赶来帮扶。
“滚!”墨离甩开袖子,将两人晾到一边。
“今日之事,若多言半句,那将会成为你们遗言……”
“是……!”两人磕了几个响头,颤颤巍巍的爬出去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会变成这副模样。
玉指轻搭在皓腕上,知道自己毒侵五脏六腑,时日无多,拿出墨兮平时让他吃的药,只余两粒了……
次日
阳光转进兮照台,薄薄的盖在地毯上,墨离背靠着床,发丝凌乱,手里的竹简落在一边,双眼微阖,呼吸浅浅。
“阿离可在!”执明早朝结束,衣服未换就匆匆赶来,涉及谋反的人都被革职查办,经大臣举荐,又招入新人担值空缺职位。
“回王上话,大人还未起……”
“昨日可还好?”
“嗯……”想起墨离说的话,宫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都好!只是不似之前那般了。”
推开那扇红木雕花门,轻声踏进去,地毯上细小的纤绒柔柔的,执明将地上的墨离抱放在榻上,却引得他眉头紧锁。
“阿离……我等你!”执明附身到墨离耳畔,细语道。
墨离一个侧身,背对执明,仿佛是在嘲笑他,眼睛也没睁,冷冷的说道 。
“出去!”
“阿离,我……”执明懊恼自己不该说话,惊醒他,自责道。
“或者……我出去!”墨离补充了一句,做出要起身的动作。
“好!我走……我走便是……,你好好休息!”
执明说完,捡起地上的竹简,放在桌子上,看到棋盘上琉璃和血滴子做的棋珠,他是在想那个什么尊主!落魄的走出去。
墨离起身看了一眼空荡的殿宇,将口中鲜血吐在雪白刺花手帕上。
“玉儿!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玉生烟从窗外翻进,手里提着食盒,墨离慌忙将手帕藏于袖中,服下最后一粒药丸。
“玉儿……嘻嘻!”玉生烟走到前面去,他照着《墨清颜家谱菜》做了一些给墨离送来,准备讨句赞赏。
墨离吃了药,气色好了许多,面容也渐红润。
“尊主,你怎么又来了,这样会给半壁倾城招惹祸事的!”墨离下床,玉生烟赶忙过去扶着,看到桌上的棋子,不觉嘴角一弯,看来玉儿还是想他的。
“我做了你平时吃的菜,哈哈……快夸我!”玉生烟绕开话题,将菜盘端出 ,还冒着热气。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墨离冷漠着脸,语气中揉着几分责怪之意。
他不想让太多的人在他死的时候难过,挂念他,那样自己会像个罪人,明明都死了还让别人因为他难过,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也不是件幸事,人们总太会美化回忆或者恶毒回忆。两者都不好,都不是自己。
玉生烟不知道墨离为何发怒,难道是因为他猜出墨兮没死,自己却瞒着他。细细思量,应该是了,他的玉儿如此聪慧,自己愚笨,怎么会做菜呢?
“玉儿……你别生气,我以后悄悄的来!”
“你就不怕我毁了半壁倾城吗?”
“不怕不怕,玉儿,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亲自动手,我来帮你!”莫说是毁了半壁倾城,你要毁了天下我都帮你。
“你不觉得我在利用你?”
“玉儿,你利用我吧!不用客气,那怕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玉生烟不知道墨离为什么不和以前一样了,一直在逼他走。
“你要我说几遍,还不离去!”墨离站起来,背对玉生烟,他是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是还是免不了,这样,他死后,至少忆起他绝情的时候,会多些宽慰。
“好!我走!”玉生烟颤抖着说道,“但我还会再来的”
墨离笑了,通常说会来的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
螭龙殿
萤烛烟消,轩墨半沉,执笔,一点一点的批阅奏折。
“王上,兮照台的药童痴魅求见!”
听到兮照台三字,执明停下了手中的笔,捏了捏眉心。
“让他进来!”
墨兮进殿,也不行礼。面带嘲讽弄之意,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
“这——是骨魂毒的解药,我现在给你,你把他给慕容离吃了,他便会忆起往事了!”墨兮之所以一直不给墨离解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执明不解,剑眉紧蹙。这是说这一切都不是阿离的计策。
“慕容离与仲堃仪是宿敌,我不管你信不信,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倘若清颜出事,罗生堂会是第一个找你算账!”墨兮说完,转身离开了。
“忆起消失的永恒,免不了又是一桩祸事,执明王,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