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年未见的妹妹

　　今天送走了最后一批人，空荡荡的灵堂安静极了。后面的教堂里飞来了一群鸽子，也不吵人，安静的用爪子挠着翅膀，东看西看。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赶走它们了，哪怕他们会留下一些粪便在教堂里面。

　　哥哥去世了……他比我大五岁，前段时间因为与人斗殴被对方用刀伤了，去医院的路上因失血过多离世了，现场只有几个老太太看见了。

　　我安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突然间失去一个至亲的人会怎样，但是在前天早上吃完饭我去洗碗时突然间哭了，泪水直接流到洗碗缸里，整个人都崩溃了。

　　大概在我九岁的时候哥哥总会和我争辩吃完饭谁来洗碗这件事，可是他总有办法让他躲过去让我去洗碗。他总有一大堆理由，比方说他马上高考了…或者约了朋友去哪…又或者突然之间有什么急事之类的，妈妈也真是的，总是很相信他，对此我一直很烦躁，我讨厌做家务之类的活。

　　有次哥哥他又一次的借着去图书馆还书的理由再次把洗碗的责任抛给我了，本来这没啥的，我都习以如常了。可是那次不一样，那次家里来了好多外地亲人，吃完饭后我看着那些并不熟悉的表弟表妹在客厅里面兴高采烈的看着热播电视剧而妈妈却要我去收拾饭后的烂摊子。看着我哥当时走出屋子嘚瑟的背影我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想一脚踢死他。

　　瓜子壳、零食包装袋、餐巾纸、数不清的碗筷……妈妈说等哥哥回来了帮我一起做，可是我收拾了一个多小时！就只剩最后洗碗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我快气昏头了！越想越生气，洗碗的过程中我拿着碗使劲的砸了一下缸里……

　　意外发生了，碎屑飞进了我的眼睛里。

　　当时把家人吓坏了，严重到要去市中心医院。我更是吓哭了，越哭眼睛越痛，我不停的对哥哥和妈妈痛苦的嚷嚷着说为什么老是让我洗碗，不让哥哥做，为什么他总不用做这些。记得哥哥当时呆呆的一句话未说。

　　看了一年眼睛才有好转，最初那几个月右眼看东西都是模糊的。于是我不用在做家务了……每次吃完饭哥哥第一个默不作声的把碗给洗了，应该说是把大部分家务都做了……

　　他突然变得很照顾我，虽然他一次都没有提过我眼睛的事情。大概两年吧，我眼睛算是彻底恢复了，一家人都很高兴，我还以为哥哥他会开始叫我洗碗了，可是他并没有，直到他从大学读到博士都没有改变，他就读于市里面，是一所不错的学校，他每天都会回家。

　　前天是我几年来第一次洗碗，我又开始接过了这份工作，因为哥哥不在了……我第一次意识到了他离开这个家了……

　　黯淡的天空真适合我现在的心情，或许来一场暴风雨更好。这几天我以为我能坚强的，却还是在刚刚亲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但我也不闹情绪，哭哭就好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他考上了博士，平时成绩也很好，斯斯文文的怎么也不会和那些街头混混沦为一谈。警察这几天都在调查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进展。

　　上午的时候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说是叫我去接应一下妹妹，他和妈妈需要去警察局里…是为了哥哥的事情。

　　妹妹叫林梦梦，嗯……或许应该叫成靖瑶，她在我家算是很特殊的存在。

　　首先，梦梦和我们一家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在两岁左右的时候父母车祸双双离世，没什么亲人的她被送去了孤儿院。爸妈本来就想生个女儿的，但是二胎已经是极限了，他们就琢磨着领养个孩子。

　　我还记得他们带着我去孤儿院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样子……

　　梦梦是个安静女孩子，她吃完饭就坐着听轻音乐，也不和其他小朋友嬉戏打闹，院长说她来孤儿院三年了都这个样。

　　爸妈观察了她很长时间，他们发现梦梦不仅话很少，而且还不会笑，整个给人的感觉冷冷的、呆呆的。

　　我没问过他们为什么最后还是愿意领养梦梦，因为我和哥哥很喜欢她。我们两人一起帮她弄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房间。梦梦她长得很可爱，就是性格太孤僻了，刚来我家那一段时间家人都很不自在，她不爱说话，餐桌上，客厅里她都闭口不言。

　　她从来不用做家务，我和哥哥两人对此从来没有过怨言。她喜欢待在她的房间里面，我以前有几次溜进去过，但是每次都看见她在听八音盒……她真的很喜欢听轻音乐……

　　她刚来我家的时候五岁，我那时候九岁。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她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本来对她挺有兴趣的，但是她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就不想管她了。反而哥哥对她一直都挺好的，各种细心照料，我那时候可没有那个闲心。

　　每次出门去玩的时候她待在自己的房间，等我回来了她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

　　可是她在我家只里住了六年，这是为什么呢？

　　当时孤儿院院长带着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到了我家，经过一番谈论后得知，原来他们是梦梦的表姑。他们一直居住在国外，和梦梦的父亲并没有太多来往，所以并没有人知道梦梦她有个表姑。

　　他们是最近才得知梦梦父亲去世的事情，经过孤儿院才到我家这里的。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是来干嘛的，果然如我所料，他们是打算把梦梦接去国外抚养，而且还愿意补贴我们一家抚养梦梦这五年的这一笔钱。爸妈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梦梦还是跟着那两人走了。

　　我和她一起在一栋房子里面居住了五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有点不想她离开这个家。就算是平时没有交集，我也习惯了她待在家中的某个角落，某个房间。而不是在她走后堆满了各种用不着的杂物。

　　后来我听爸爸说他们之所以妥协是因为梦梦当时点头了……

　　她的表姑父好像特有钱，在他们接走梦梦的那一天“强行”往我家里塞了一大笔钱，本来这钱爸妈是不打算要的，但是后来联系不上那两人了，他们去国外了，一时间杳无音讯……

　　这一笔钱真不开玩笑，它让我一家人过上了还算富裕的生活，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爸爸不愿意说。我只知道我家买了一辆五十多万的车子，还在门口修了个池塘，我吃零食也比以前勤快多了……

　　让我意外的是梦梦她走后的一年，这个冷淡的女孩子居然开始不断地往我家这边寄信，频繁的时候一个月会有五六次，最少三个月也会写一次。在信中她是把这里也当成家的，和我一样称呼我的爸妈。

　　她的信中多是在询问我们一家身体方面与经济方面的问题……爸妈的回信也多是问她开不开心，过得怎么样之类的。

　　但她自从离开这个家之后整整六年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

　　我甚至还觉得她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了。这一次听到她要来，说真的我没有多大感触，这些天我因为哥哥突然去世这件事整个人对其他事都无动于衷。

　　收到了我爸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是她也就是林梦梦的行程单。她的飞机大概就快到了，我看了看手表，坐车到机场也应该差不多了。

　　路上的车堵的我有点心烦，不是因为怕去机场迟了，我对此不在乎，我是嫌周遭鸣笛与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天安静习惯了突然之间很烦躁这种情况。

　　总算是墨迹到了机场，我甚至懒得看司机在那儿翻翻翻的找零直接走进了机场。

　　看了看钟表，还差几分钟，她应该快来了。

　　没一会儿，开始陆续有人走了出来，我一眼看见了她。不是因为我和她有多熟悉，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有一两张照片都快忘记长什么样子了。我一眼看中的是一个很漂亮、很气质的女孩子，她在人群中显得太耀眼了。待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就是她，林梦梦。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礼裙，棕色的头发垂至胸前，头上还别着两个翅膀般的发饰，看起来很可爱极了。

　　我没多大感觉。

　　“这里。”我看着她招了招手。

　　她驻足看了看我几秒，然后朝着我走来。来到我这里后她拉着行李箱走到了我的身后，我转身看了看她。只见她两手拿着推行李箱的拉杆看着地面一语未发。

　　“这么多年了你真没变呢。”我轻轻笑了笑，领着她走了出去。

　　回来的车上没有说一句话，她坐在后排，我和司机在前排。从后视镜我看见她忧郁的盯着窗外看。

　　下车后我第一时间带她去了教堂，我带着她去看了哥哥。我让她一个人进去我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

　　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她走了出来，脸上看着有点苍白。

　　“……哥哥他……为什么……？”她低落的看着地上说。

　　“过程我现在也不知道，警察在查，是一群社会上的混混。”我说道。

　 “……对不起。”沉默了许久，她突然开口，“我应该第一时间在他身边的，我早应该回来看看你们……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着黯淡无光的天空。

　　“……谁会预料到这种事，事事难预料……”

　　“他走得痛苦吗？”梦梦问我。

　　“应该会有一点的吧，是刀伤。”

　　“警察会抓到他们吗？”她接着问到。

　　“我不知道。”我轻轻摇了摇头，这几天警察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很难相信短时间有什么突破。

　　“我先带你回家一趟吧，放一下行李。”我说。

　　“嗯……”梦梦轻轻点点头，“我们等下还会来这里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晚上还需要来处理一下结束工作，爸妈他们也会来的。”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随后我们两人打了个的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