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活着二

　　连续忙了一个多月，我和一鸣的婚假终于被提上了日程。大家可能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我们俩结婚了，假期前一天下班时，都依依不舍地送我们走。若慈姐和我话最多，巴巴地送我到警局门口。

　　“我们俩休息，让我妈也休息几天，一会儿就去把文茵接回来。”我最爱提文茵了。

　　若慈兴冲冲地说:“我可是学过心理学的，这几天你们休息，让我陪她玩好不好？”

　　我一激动说话就不经脑子:“现在还不行，医生说文茵还不能见陌生人呢。”

　　若慈听了“陌生人”三字，停住了，别过头，抿起嘴佯装生气。

　　我反应过来，赶忙揽过她赔笑道:“ 好姐姐，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嘛。我和你是闺蜜，我才说的直了些，这要是换成别人，他还未必有你这么好心，我是很感谢你的。”

　　若慈瞥瞥我，笑骂道:“出了闺就不认人了！”

　　我摇着她的手撒娇道:“还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一鸣已经走到老前面，转过身，歪在电瓶车把手上，托着下巴，冲我撒娇:“老婆，我想看！”

　　“一边儿去！”我被他气乐了。

　　来到我爸妈家，只见康复老师还没走，小阿姨正在炖鸡蛋，一鸣集齐她俩，支付了额外的复健费和护理费。康复老师尚能把持，小阿姨感动得直哭，抹着眼泪把我们请到后院。

　　院子里，四周篱笆上爬满了绿油油的常春藤，当中设着木桌椅，妈妈一身家居服，正在教文茵数佛珠。

　　文茵仍坐着轮椅，看起来丰润了不少，藕粉色的裙子已经渐渐撑起一些曲线。头顶编了两个小辫，背上垂下软绵绵的一层乌发。脸颊和鼻尖都有点肉肉的，泛着莹光，眸子里依稀有一片淡蓝色的天幕。

　　“看看谁来了？”妈妈笑着招呼道。

　　文茵扭头看见我们，定了定神，用左手奋力拨动轮椅，哐当哐当地迎上来。一鸣上前张开双臂，还没喊出话，文茵在他跟前几米处停下，打量了他一番，喊了一声:“哥哥！”

　　她凝视了一鸣一会儿，又慢慢看向我，绽开笑颜，向我靠近很多，点着头轻轻地说:“安——歌。”

　　我脑海里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想着到了这一天，一定会痛哭流涕，抱着文茵哭诉对她的爱和愧疚。不过此时此刻，我和一鸣竟像找到孩子的家长一样，拍着她的小脸又亲又抱:

　　“哎呀呀文茵宝宝真棒，我们宝没有白受这么多的苦哇~哎呀我的乖宝宝好宝宝今天想吃什么呀~”

　　妈妈瞅着我们的兴奋样儿，怅然若失:“我每天都对着菩萨祈祷，求她保佑我的宝宝们在外平安，菩萨虽然神通广大，到底也不能像文茵这样陪陪我，安慰我。这下你们回来了，又要接她走了。”

　　一鸣笑呵呵地说:“您也跟我们一块儿住呗！”

　　妈妈别过头，脸有点红:“可是，可是家里那个老宝宝离不开我啊。”

　　我知道这说的是爸呢，噗嗤一声乐了，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他:“咦，他在哪儿呢？”

　　“怕文茵看见他会害怕，每天从学校下了班，就去院里看孩子们去了。”

　　一鸣小心地捏了捏文茵的鼻子:“等咱们好了，哥哥也带你到福利院跟他们玩儿去！”

　　“顺便看看我去~”妈妈又是不舍得，又是不大好意思，眼圈一红就捂住了脸。我赶紧歪到她怀里，哄这位“老宝宝”。文茵捏捏她哥哥，回头看看我们，忍不住发出“嘻嘻”的笑声。

　　我们在爸妈家吃的晚饭。文茵进步很大，已经可以吃一些干饭了，她了解自己的病情，我不小心给她夹多了菜，她知道码一些在碗里，用勺子掂量着放进嘴巴。临走的时候，妈妈和小阿姨帮她洗好澡，给她清理好腰侧便袋，为她添了件外套，把一收纳盒的药交给一鸣，千叮咛万嘱咐地送我们离开。

　　我这时候才有点想哭，心里不停地哭诉对妈妈的爱和愧疚。

　　爸爸开车送我们回来，文茵在车上睡着了。一鸣把她抱下车，爸爸拍拍他，意味深长地说:“这丫头真懂事啊~”

　　我把这丫头抱上床，为她念完了一首《人间四月天》，才回到自己房间。一鸣正靠在床上看书，我刚爬上来，他就揽过我信心满满地说:“明天我去买菜！”

　　“你不是挺喜欢吃外卖的么”我讪笑道，“平时上班的时候一大早就溜了，连楼下卖米的你都不舍得招呼一下！”

　　“那是上班的时候嘛！”一鸣扳着我的肩膀认真地说，“现在有空了，我一定坚持天天早起，买菜买早点，绝不偷懒！”

　　“你以为那很难做到么？”我笑了，赖在他怀里，柔声说，“你一大男人家，还是别做这种事了。我起的来，还是我买菜去哦。”

　　“你忘了，上次看你挑个土豆，挑了四十分钟。”一鸣斜仰望天空，一脸沉重。

　　我捶了他一拳，笑骂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你看见我怎么挑的？！”

　　一鸣捧着脸，学着我的腔调，女生女气地说:“好老板，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嘛。您要等着我，挑一个最漂亮的土豆才好呀。我和您是闺蜜，我才上您这里买，这要是换成别人，他早就抽死我了，还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一鸣今天晚上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