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牛犊五

　　还记得步行街入口那个擦鞋摊吗？一鸣和那擦鞋的聋人认识，把装衣服的袋子寄放在了那儿，不然我们也跑不快。

　　我们俩一路跑到4楼，那衬衫男也一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见着楼上可就是顶层了，衬衫男步步紧逼，我们也只能继续向上爬。

　　我细听那男人的步伐，似是逐渐放缓，朝下看去，只见他站在402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子，把门虚掩着。此时我和一鸣站在501与502两门之间，大气都不敢出，恐怕那人隔门留耳。

　　一个人上了顶楼，若迟迟不进门，必让有意监视的人多心。

　　我有了个主意，掏出手机拨通檀越的电话，张口就喊了一声:“妈妈！”

　　檀越明显一愣，小声问:“你一个人？”

　　“不是，我没带钥匙站在家门口。”

　　我这句话，一方面暗示檀越我和一鸣都在，还可能隔墙有耳，另一方面告诉衬衫男我不进门的原因。

　　檀越见我公然答非所问，自然知道我没开免提了，便直接问我:“你们在几层？”

　　“5点就放学了。。”我略加重了“5”字。

　　“他呢？”

　　“我是在楼上啊。”这就暗示他衬衫男在5楼楼下，即4楼。

　　“4楼？”

　　“是啊。”两字作答，也是在暗示那个“2”字。

　　与此同时，一鸣飞快地敲数字飞给檀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串摩斯密码:“北社，面包车在，至少二女人三儿童在一单元302，一司机不明，一衬衫男在二单元402，门虚掩，我们在5楼。”

　　挂断电话，我向下瞟了一眼，只见那门仍然虚掩着。我不敢大意，佯装无聊地晃了一圈，抖了抖腿，把手机附在耳边随意说道:

　　“喂，是我，我没带家门钥匙站在外面呢。。我妈？她还没家来（方言:回家，回来）。。得了吧，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自己有家不回，非得上你那儿过夜去？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的伎俩我知道！”

　　楼下鸦雀无声。

　　我不敢懈怠，暗地里从一数到二十，再举起手机说:“喂，芳芳呀，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看电影啦。。对，我现在有点事儿，晚上没时间了，改天让你们家那位请你哈，拜拜！”

　　一鸣像关怀傻子一样注视着我，默默拨通了我的手机。只听“嗡”一声，我略一思索，接通，冲屏幕空笑:

　　“哈哈，我摆平了。你们男的就是顾头不顾尾，你就知道约我，你又不知道我和你女朋友约了晚上看电影，你想让我分身啊？”

　　“摆平她啦，就那个傻妞，三两句话就哄过去了，晚上你知道怎么感谢我了吧？得啦，这一回圆过去了，下次再让她撞上，就看你的了。”

　　几 轮瞎话过去，不觉楼下已攒动起几个人影，只见檀越领着二宝子冲上四楼，冲上前把402大门拉开，门里滚出个小个子大妈，被檀越一把擒住，二宝子和后面的特警长驱直入，不一会儿把衬衫男也铐了出来。

　　历时几个小时，待我们走出单元楼，天都擦黑了，只见楼前面多了一排黑压压的车，虽然是我们的便车，看着也汗毛发紧。我们俩和大部队会合之后，慢慢知道了下午檀越那边发生的事。

　　早在午后时分，檀越一行赶赴南馨园，在物业处查到了409租户的身份，是一户双双姓汪的夫妇，再命队里的云中查夫妇俩的案底，发现他们毫无前科，果然是烟雾弹——如果抓进局里，根本审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

　　所幸，云中和各地派出所沟通，查到了此前驱散乞讨团伙的所有视频资料，请文茵辨别不同视频中重复出现的人，发现汪氏夫妇曾两次参与乞讨，一次监视，坐实了他们操控未成年人乞讨的行径。

　　我们在城北社区，抓到衬衫男、那两个抱孩子妇女等四个大人，解救了五个孩子；又转战南馨园，造访409室。

　　我跟着檀越他们一起进屋，闻到一股乳儿的气息——这种味道在儿童福利院很常见。檀越他们把汪氏夫妇控制在客厅里说话，我和一鸣循着味道，把屋子到边到角地走了一通。

　　一个房间里有小毯子、小衣服，另一个房间正常，都没有人。

　　厕所里也没有人。

　　饭厅一面墙上开了个门，应该是厨房，偏偏这里的乳儿味最重。一鸣小心地推开门，愣住了。我进头去。

　　这“厨房”，有灶， 探 有锅，有水池，挤挤囊囊，两面墙都有接地的橱柜。

　　我打开其中一扇橱柜门。

　　里面两个一两岁的幼儿，如麻花般缠在一起，睁着眼睛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