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孽障前脚刚来京城,后脚就被谢危带回去审问。
这件事在庄家众人看来,就好像平静无波的池塘被谁扔进一块巨石,惊出层层涟漪。
府里盼了几日,以为能听到庄寒雁死在牢里的消息,却不成想,谢危派手下登门通知家主庄仕洋,说是要查的案子问清了相关线索,让庄家去接他们的三小姐回府。
得了消息,姨娘周氏膝下所养的女儿,直接跑去周氏院里哭闹起来。
庄语山觉着她如今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是真由着父亲把那孽种接回家中,自是会连累她的婚事。
父亲不过就是个七品文官,又性情窝囊,平时她庄语山想攀附城中贵女都常常碰壁,往后更是要见那些人嫌恶的脸色。
想到那些,自小被母亲娇宠的庄语山越哭越凶,言语里字字句句都是对庄寒雁的怨怼,她甚至直言,那个晦气的赤脚鬼当年就该死在道士的桃木剑下,亦或是死在儋州。
“这话在我房里说说就行了,你仔细着,别传进你父亲或者祖母耳中。”周如音抬眼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她这会儿回来,我以后,就不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了,我才不要被她处处压着一头。小娘,想想办法啊,平时爹最是听您的话了。”
她跺脚,提起那个儋州孽障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
周氏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她看着情绪激动的女儿,到嘴边的那些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周氏旁边站着的庄语迟,十六七的年纪,身穿青色长袍,五官俊逸,偏偏眼神里盈着几分恶意。
他冷哼一声,拿话安抚自家阿姐。
“二姐姐也没必要把事情想得这么悲观,那儋州回来的孽障,父亲和祖母那边怕是比谁都嫌恶。”
“父亲答应接人回府,其实在我看来,无非是在谢太师面前做个样子罢了,同堂为官,总不能让外人瞧了咱们府里的笑话。”
“说起来我就纳了闷了,一个儋州的野丫头,怎么就能直接惹了谢太师那样的人物,还牵扯进了案子。难不成……那丫头,真是厉鬼附身,害了人命不成?”
赤脚鬼。
这三个字,对于沉默不语的周氏来说,就像卡在喉咙深处的一根鱼刺。
她到今日都不曾忘却那晚发生在府里的惨事,主母阮惜文声泪俱下的控诉,阮惜文双腿残废的真相,这些年它们时常在梦里压得周氏喘不过气,冷汗涔涔。
“够了!”
周氏紧攥手里的帕子,略显心虚地打断女儿的哭闹。
“她能不能留在京城都是问题呢,你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等人被接回来,你莫要当着你祖母和你父亲的面,使方才那种做派。”
“再怎么说,你也是当姐姐的人,又是府里备受宠爱的小姐,不能让外面的人觉得你缺少教养,连容人的气度都没有。”
周氏在府里虽然是妾的身份,可她困在这四方宅院里二十余载,又傍着庄仕洋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有些道理她是看得明白的。
“小娘,万一,万一她真就被父亲留在咱们府里……”
“这府里,连蒹葭阁住着的那位都未必想她回来,你觉得,你父亲和祖母会愿意么?她出生那日,可是克死了你们的祖父。”
周氏这话,与其说是在劝女儿庄语山,更像是在喂自己吃颗定心丸。
周氏觉得,阮惜文若是当真在意自己所生的那个孩子,这些年她总会派人打探一些儋州的消息了。
何况,都说母女连心,那孩子晕倒府外闹出的动静,她不信阮惜文听不见。这都依旧不闻不问,怕是阮惜文那双腿落了残疾沦为废人以后,当年的那点母爱都化为怨恨和委屈了吧。
这边庄家闹着热闹,另一厢的太师府里,又是别样的景象。
“不,不是吧…真敢下死手砸啊。”
看着庄寒雁用谢危递去的砚台,狠狠砸伤自己的手背,闷哼声都未曾发出半点,刚才还一副看热闹表情的宋归,瞬间惊呼出声。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做事情比他表哥还要疯狂,也比寻常男子更能忍痛。
“表哥……”
宋归支支吾吾地唤了声表哥,他迟疑地看向庄寒雁面前坐着的谢危。
刚打算喊这几日照顾庄寒雁的侍女进来帮忙上药,就听那位庄家小姐深吸一口气,笑着问他表哥谢危
“如此,可像被大人折磨过?”
明明是先前商量好的,可此刻看着她冻伤未愈的右手再添新伤,谢危的眸色逐渐冷了下去。
“庄三小姐的魄力,谢某佩服。”
他当着宋归的面,把手覆扣在庄寒雁的手背上,然后刻意用力的往下捏按。
鹰隼般的眸子紧盯少女苍白失色的脸颊,看着她眼尾盈着的水雾,谢危有种嗜血的冲动,也有一丝心软。
不多时,下人前来通禀,说是庄大人登门领人回府。
“今日这份伤,权当谢某回报庄三小姐昔日恩情的一份薄礼,只盼你能在庄家,行事顺遂。”
起身,轻轻凑去庄寒雁的身边,谢危视线转过去,落在她不着耳饰的耳垂处,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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