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意外传召她,原以为是有事交给她去做,结果却是来者不善。
窦絮跪在阶下,面前是皇后扔下来的信,而信上的落款是庆王。
“本宫不过让你去给庆王送了两回信,他竟还为你求情,说什么辽东苦寒,没必要让一女子来回奔波。”皇后坐在前方,高声怒斥,“慕雪,你使了什么伎俩?!”
窦絮看着面前的信只觉莫名,她与庆王并没有过多交集。
“皇后娘娘,臣并未与庆王多言。”
“慕雪,本宫答应你的自会给你,可你偏偏不该把主意打到庆王身上。”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后唤人,“来人!”
一个宫女手拿拶子走了过来,到她面前,又来了两个宫女抓住了她的双手。
“皇后娘娘?”窦絮难以置信地望向万皇后,却得来她的冷眼。
“得让你长长记性才行。”
“啊…”她的十指被拶子夹得生疼,疼得她忍不住叫出了声,手指瞬间通红。
就在她快要被疼晕时,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小汪公公来了。”
“知晓了。”皇后看向下面狼狈的窦絮,命令宫女道,“带她下去吧。”
因为疼痛而快没有力气的窦絮依旧留心听着消息。
皇后竟与小汪公公有来往,他应也是皇后的人了。
窦絮被带下去时刚好与前来的小汪公公擦肩而过,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官。
看来一会儿有必要先去陛下那里禀报情况了。
她简单涂了下药,便乔装前往养心殿,向陛下如实禀明今日皇后动向。
“看来他们有一场大计,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计划。”皇帝垂眸看向她的手,“可有上药?”
“有的。”
“那就好,不然让纪咏知道估计会来闹一通。”
“他来和陛下闹?”窦絮难以置信,不敢想象那种场景。
“一个敢直接在朕面前说要十年做上首辅的人,你觉得他会不敢?”
她思考了一下纪咏的为人,抿唇不禁笑出了声,“好像也是。”
次日夜,窦絮身穿夜行衣,远远跟在皇后身后,她先是让人从药房端来给陛下的药,然后带着两个宫女进了养心殿。
陛下曾交代给她,若皇后后面有动作,肯定会让他不知道或晚知道,唯有在药里下东西了,所以他会故意喝下去,让皇后觉得他依旧信任她,而放松警惕。
遥望城中火光,似乎是国公府的方向,窦絮看到身穿金吾卫铠甲的宋墨前来养心殿似是要禀告城中情况给陛下,却被皇后出声阻止。
看来他们的目标是宋墨,想要引他擅离职守,真是忌惮完舅舅,又开始忌惮外甥。
皇后走后,窦絮来到宋墨面前,因她一袭黑衣,宋墨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敢闯皇宫,刚要拔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我。”
“小妹?”
“姐夫先别急,我去探探情况,你莫要因擅离职守得了罪名。”
“我担心寿姑,你先去,我自会有办法脱身。”
“好。”
街上劫匪烧杀抢掠,却不见兵马司的一个人影。
窦絮从房顶跳下,一剑划破正在举刀要杀害女子的劫匪喉咙,几滴鲜血溅到她洁白的脸颊。
“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窦絮对那女子嘱咐道。
女子被吓得愣在原地,听到窦絮的话才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地向她道谢后,步伐不稳地转身跑走。
窦絮继续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跑去,沿路杀了几个劫匪,而她却在下一个路口的酒楼外,遇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她前些时日流产,不应待在府中吗?为何要在这种危险时刻出来?
“窦明?”
窦明见到窦絮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她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絮姐姐…贼人…跑。”
窦絮听明白了,是有劫匪在追她,下一秒拉起窦明的手,朝另一边跑去,却被贼人拦住了去路,转头朝相反的方向,也有贼人,两人被他们围住,
“我看往哪跑!”
窦絮把窦明护在身后,举起剑指着他们,做出防御姿态。
她的手本就有伤,刚刚杀的那几个劫匪,已经让她的手愈发疼痛了,更何况她一人对抗,只怕会撑不住,但她也绝不能露出弱点。
“不过一娘们,会打得过咱们?上!”劫匪头子眼神狠厉,一声令下,“你们要怪就只能怪王映雪了。”
窦明听到劫匪头子提到自己母亲的名字,身体一僵,但窦絮知道这不仅仅是王映雪的计划。
窦絮接下一个又一个攻击,场面逐渐混乱,劫匪头子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她,举刀挥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窦明。
刚迎下一击的窦絮,反应过来,迅速把面前贼人踹倒在地,上前把窦明护在自己怀中,转身用自己的后背迎下这一刀。
瞬间疼痛席卷全身,疼痛后又是全身的麻木,让她没了力气握剑,剑被摔在了地上,整个人靠在窦明身上,让她踉跄了两步。
“絮姐姐!”窦明颤抖着手环着她的身体。
“窦絮!”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是成群的脚步声和兵器间的击打声。
“纪...咏...”窦絮听到他的声音,撑起身子,让窦明扶着自己,转身看向他,发现了他的胳膊同样受了伤。
纪咏冲了过来,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满身的血,瞳孔微缩,颤抖着手,毫不犹豫地把她背上了自己的背,一刻不停赶去医馆。
窦明手足无措,眼眶湿润,偏头看了一眼远处因为喝醉而出来吐的魏廷瑜,随后跑着去追纪咏,她也终于醒悟,不论是与任何男人相比,最重要的都应该是家人。
“窦晞宁,你不逞能救人不好受是不是!”
听到他不禁颤抖的声音,窦絮缓缓睁开双眼,她自己知道这次的伤远没有前世严重,有气无力地安慰他道,“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又闭上双眼,强撑着意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纪咏早已红了眼睛,刚刚的一幕与前世那幕在他的脑海中重叠了一遍又一遍,怎能让他不害怕。
窦絮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焦急的呼吸声,耳边还有呼呼的风声,意识开始神游,竟飘到了前世被绑架那日,看到了自己昏过去后的场景。
她被绑在柱子上,周围是熊熊大火,纪咏神色焦急地给她解绑,刚把绳子解开,一根燃烧的房梁倒了下来,纪咏立刻把她护在怀里,抬起手掌挡住房梁,而他的手被房梁上的火灼烧,眉头微皱,用力把房梁推到一边。
看到这一幕的窦絮呼吸急促,心脏刺痛,唇瓣不禁颤抖,原来自己昏迷后还发生这样的事。
“窦絮,窦晞宁。”
听到纪咏呼唤自己的声音,意识渐渐回归,眼前的场景模糊起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纪咏正在紧紧盯着自己,眼白泛红。
“纪咏…”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出声唤他的名字。
“可算醒了,你可是昏迷了三天三夜,还高烧不退。”纪咏舒了口气,神色憔悴,许是很久没有休息。
窦絮动了动,脊背上伤一动就会痛,但她还是想要坐起来,纪咏见状,把她扶起来,把软垫垫在后面。
她坐稳后静静凝视着纪咏,沉默不语,眼眸微动,脑海里全是他徒手挡住着火房梁的画面。
他继续道:“劫匪的事情已经解决,你阿姐也没事,这两日她每天都来看你,今日她刚走了有一会儿了。”
窦絮听到阿姐没事,放心地点了点头,低眸看向他的手,原来他真的亲身感受过被火灼烧的滋味,而且还是因为她。
“你呢?你的伤…”
纪咏听到她开口询问自己,掀起眼皮看她,怔在原地,随后嘴角微勾,“我没事,胳膊的伤上了药,也包扎了。”
窦絮眉头紧锁,她说得又岂止那一处伤,她朝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捧到眼前端详着。
她早该想到的,上面又怎么可能会有上一世的伤…
纪咏不知她为何莫名看着自己的手,“我手没受伤,受伤的是胳膊。”
就在下一瞬一滴泪掉到自己的手心,心跳漏了一拍。
“窦絮?”纪咏俯身看她的脸,她眼中含泪,眼角湿润,抿着唇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瞬间让他心软。
纪咏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柔和起来,“怎么了这是?”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而且还是这样少有的温柔,窦絮一下子难忍情绪,紧紧搂住面前的人,声音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当时你为了救我手都受伤了,我却没发现…”
突然被抱住,纪咏怔愣住不敢动弹,没一会儿反应过来,她上一世能灵魂出窍见证他们的死亡,那这次应该是在昏迷时意外看到了那时的场景。
“我已经不在意了…”他缓缓抬起手,不敢碰她有伤的后背,只是抚上她的后脑勺,安慰般揉了两下。
“算下来咱们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呢。”
窦絮拥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道,“我才没有那么老。”
“是是。”
二人相拥了许久才分开,窦絮收起情绪,偷偷看纪咏的动作,他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碗汤药,随后走到她的面前。
“来,把药喝了。”
“哦,好吧。”窦絮双手捧起,以为他让她自己来,所以要接过药碗。
纪咏看向她的手,眉头瞬间皱起,起先光顾着她背上的伤,却不想她手上也有伤,指缝处的青紫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看着这伤有几日了。
“说我手上的伤,怎么不说说自己手上的伤?”纪咏抓住她的手,声音冷了几分。
窦絮发现他语气微变,低眸看向自己的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把手藏到身后,满脸心虚。
“看着应是拶子夹的,所以…是万皇后?”
听他一下子猜到了是谁给她用的刑,窦絮瞬间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先把药喝了,喝完给你上药。”纪咏对于她的逃避甚是无奈,垂眸看了她的手一眼,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靠近她的嘴边,眼神坚定似是不容她拒绝,“我喂你。”
本就觉得亏心的窦絮看到这样的眼神更不敢拒绝了,只好听他的话,一勺一勺喝下他喂来的药,时不时抬眸偷看他,嘴里苦苦的,心里却是酸酸甜甜的。
她的心防其实筑得很高,做事总有股莫名的倔强,这是她给自己的保护壳,却总是在眼前这个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前世纪咏把她救下,教她医术,当时她以为这个人只是一个嘴巴毒但心地善良的佛门弟子,所以对他放下了防备,可后来他们吵架,发现他是一个无心无情之人。
窦絮羡慕他的无心无情,可以直心做人,而她自己却与纪咏恰恰相反,纠结执着,总是逃避本心,面对他,窦絮是害怕的,因为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总会无地自容。
可重来一世,这个人竟像是突然长出了血肉与心脏一般,面对这样的他,窦絮再一次放下了戒备,因为她看到了不一样的纪咏,他会包容她,鼓励她,带领她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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