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们就开始了医术的学习之路,日子过得很快,会试的日子临近,纪咏将要赴京考试。
窦絮与纪咏面对面站着,她是被窦昭强要求出来送他的,说是纪咏教了她们这么久医术怎么能不去为他送行,要不是她有事肯定跟她一起的。
可是阿姐今日明明无事啊。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不是来跟我道别的吗?”纪咏察觉她的无措,故意逗她,“怎么一句话不说?”
“是…是啊,祝你…金榜题名。”
说完这句话,窦絮都想掐自己一把,人家哪里需要祝福金榜题名啊,他成功是必然的啊。
纪咏不禁笑出了声,“不为难你了,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迈步登上马车,窦絮突然出声叫住他,“纪咏。”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一路顺风…”
纪咏听后顿住一瞬,神色动容,眉眼弯了起来,“好。”
马车朝前方奔走,窦絮远远望着,他说他要当首辅,那他前世为何选择出家呢…
她走进院子,突然发现窦昭、表姐还有安素都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她,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事啊,只是估计小妹能比我们几个都嫁得早喽。”
“几位姐姐莫要开我玩笑了。”
世道不平,阿姐不安,虽然阿姐总希望她能够顾全自己,可她又哪里有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
局势动乱,往往风雨飘摇,大雨连绵不绝,涝灾泛滥,祖母命人去修缮百姓漏的房屋,腾出屋子给流离失所之人,她们则负责救助难民,几乎每日都累得筋疲力尽。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窦絮被一道雷声惊醒,后面却怎么也睡不着,便点起烛火,照亮屋子,披着外衣,坐在书桌前翻看纪咏留下来的医术。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心下警觉,立刻穿好外衣,放下医书,走出了房间,一路循着声响过去。刚走到中院,就看见院中许多手持弩箭的黑衣人,而廊亭中,窦昭正被一穿黑色斗篷的拿刀挟持。
窦絮来不及多想,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朝他掷去,那人反应迅速,手中的刀一挥,石子被他打落。
“什么人?”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你要对我阿姐做什么!”窦絮无视一群把弩箭对着自己的黑衣人,径直跑过去,走近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宋墨。
宋墨听到清脆的玉佩撞击声,下意识看向她的腰间,当看到熟悉的玉佩时,眼神瞬间变换,随即抬头看向她,眼底是惊讶的情绪。
“你是...宁晞?”
窦絮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宁晞这个半真半假的名字,她只和孙绛和唐言说过,莫非...
“唐...言?”
唐言居然是宋墨,起初他会跟着孙绛一起来教她,后来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七年前学成后,孙绛也没再来了。那孙绛...难道是蒋梅荪?自己没跟他们说真名,他们竟然也没跟她说真名。
这时素心素兰挟持乳娘和婴儿走了出来,宋墨立刻警惕地牢牢盯着他们。
厅内,宋墨与窦昭面对面坐着,窦絮站在一边,素心抱着婴儿站在窦昭侧后方。宋墨身后则是陆鸣和严朝卿。
窦昭从他们欲要托福婴儿之处说到解救定国公之道。
窦絮陷入沉思,没想到师父竟然是定国公蒋梅荪,如今却深陷囹圄。
“你怎会对定国公案如此了解,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隐居在此。”宋墨把手放在桌上的刀上,语气危险。
陆鸣见状把手放到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世子。”窦絮察觉到立刻把手按在刀的另一端,眼神里是对他的警惕,“我阿姐好心给你们支招,你们这样不好吧。”
“哇啊…”突然素心怀里的婴儿啼哭起来,窦昭接过婴儿,宋墨赶忙喊来乳娘。
“还是打嗝不止。”乳娘看了下,对宋墨道。
窦昭观察婴儿的脸色,询问乳娘道:“是不是从出生就这样,还身子凉,发虚汗。”
她见乳娘点了点头,吩咐素心,“素心,把我平日调好的羊乳温热了送过来。”
“是。”
严朝卿出声道:“你一个未出阁是姑娘,竟也懂得奶孩子。”
“庄中的婴孩大多我都照料过,自然比你们大男人懂得多。”窦昭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没一会儿,素心端着羊乳走了进来,窦昭接过浅试了下,抬头看了眼宋墨,好像在示意羊乳没有问题,随后把羊乳喂给了孩子。
“喝下去了,喝下去了。”乳娘高兴地道,屋内众人都松了口气。
“他是早产体弱,消化不好人乳,得用羊乳喂养,周遭百里,唯有我庄上畜羊,日后我会按时送到谭家庄。”
突然一阵“咕噜”声,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陆鸣捂着肚子,尴尬地向宋墨行礼,“少帅。”
宋墨又看向严朝卿,他也捂着肚子,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既然饿了,不如放下刀箭,吃点东西吧。”
庄上摆上长桌饭菜,招待宋墨带来的定国军,屋内热闹许多。
“四小姐既已趟了这趟浑水,他日缉影卫查到庄上,你若知情不报也是重罪,不后悔吗?”
“世子有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我也有,不冒这个险,护不住全庄人的命,况且定国公也是我敬重之人,我也不想看见一个人被命运推上一条不归之路。”窦昭一字一句说着。
这些话让一旁靠在窗前的窦絮心中泛酸,重生后面对的是不知是否能改变的命运,为之付出的需要太多太多。
外面传来动静,宋墨和定国军迅速进入戒备,一群人穿戴着斗笠和蓑衣冒雨前来。
“是谭庄主来了!”素兰喊道。
宋墨见来人是谭家庄庄主,便走了出去。
“昔年承蒙国公相助,谭某方有今日,世子放心,国公幼子我必以命相护。”谭庄主向宋墨宣誓自己的忠心。
“庄主大义,只是今日有所不同。”
“之前水灾,四小姐济灾送粮,恩义相助,若非有她,谭家庄难扛此劫。”谭庄主带着兄弟们跪在雨中,“谭某人斗胆求个情面,我等愿以命相保,四小姐侠肝义胆,绝不会泄密,请世子刀下留人。”
“请世子刀下留人!”众人高喊,恳求宋墨放过田庄。
能有这么多人为之担保,想来这四小姐品格不错。
“四小姐,你的田庄,保住了。”
次日天晴后,宋默一行人意欲出发赶往谭家庄。
窦絮来到门口,唤住宋墨,“世子。”
“你有何事?”
“师父那里若有情况不对,希望你可以给我捎个信。”窦絮弯腰向他作揖,蒋梅荪教了她五年,就算起初双方都没有坦诚,但他们也早就有了感情。
她回忆上一世定国公案却已记不太清,定国公是何时被害死,因为什么而死,都不得而知,只知道上一世定国公被害,宋墨到死都没有追查到真凶。
而这一世,定国公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有阿姐给宋墨他们出谋划策,不知能不能让他从狱中平安出来。
若他出来,她势必要和他见上一面,好好质问他,为何隐瞒身份,又为何要选择教她武功。
这几年她不是没想过找师父,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透露,想找也找不到,如今方才得知他身份,可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宋墨看着她忧心的神色,蒋梅荪是她名副其实的师父,的确没有不知情的道理,他们二人虽感情不深,但也有几面之缘,更何况他的武艺也是舅舅教的,他们勉强算是师兄妹。
“好。”宋墨点了下头,随后出声问道,“不过…你和那四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阿姐是京城西窦家的嫡长女,名窦昭,字寿姑,我是窦家义女,名窦絮,字晞宁,我们是因窦家苛待才会与祖母一同住在田庄。”
“嗯,我知道了。”宋墨骑上马,俯视着她,“我们勉强算是师兄妹,以后叫我师兄吧。”
窦絮有些惊讶,又赶快回过神,“好,师兄。”
待他们离开,窦絮赶忙跑回去找阿姐,此时窦昭喝了好几口茶才平复了情绪。
“阿姐。”
“回来了啊。”窦昭见她回来,看向素心素兰,“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先下去吧。”
“好。”
素心素兰走后,窦絮坐在窦昭身边。
窦昭笑着出声询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的武艺除了素心素兰教的那些,都是定国公教的,当时还…还见过宋墨几面。”
说完这些,窦絮看到阿姐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连忙解释,“我当初真的不知情,我们都用假名字瞒着对方,而且我和宋墨只在拜师的第一二年见过几面,后来他就没再跟定国公来看我练武了,他与小时候差的有点多,所以没认出来是他…”
她越说越心虚,拉着窦昭的手,试图转移话题,“阿姐,祖母那边怎么样?”
“素兰昨晚给祖母点了安息香,睡得沉,所以没有察觉。”
窦昭戳了戳她的胳膊,“又给我转移话题?”
“我没有~”
“昭姐姐!”
安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窦絮松了口气,自己得救了。
苗安素蹦跶着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给了窦昭与窦絮一人一个拥抱。
窦昭眉眼弯弯,“安素,你不是和表姐去福亭了吗?”
“寿姑,晞宁,素素!”赵璋如兴奋地跑进来,立马拉着她们就要往外走,“快来前厅,有喜事。”
“什么喜事啊?”窦絮疑惑地问道。
赵璋如开玩笑地撞了下窦絮的肩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四人悄咪咪地从前厅侧门进入,刚进去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向祖母贺喜。
“恭贺崔老太太,这纪公子中了探花,成为我朝最年轻的一甲进士。”
窦絮听后下意识顿了一下,其他三人看着她偷笑。
“这是一遭,还有窦七爷知晓崔老太太慷慨的救灾济民义举,走访乡里,给崔老太太请了朝廷的嘉奖,平日里啊,我等都深得崔老太太帮衬,明日定来讨两杯喝酒,添添喜气。”
“好好。”祖母不禁展露笑颜。
“那我等就先行告辞。”
那几人走后,祖母出声道:“出来吧,自家人得坦坦荡荡的。”
四人一同走上前去,恭敬地向祖母行礼,“祖母。”
“方才你们都听到了。”
一旁的妥娘出声,“本来四小姐还担心老夫人与窦七爷的关系,这下好了,只要有心,母子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旧怨。”
“爹这次有此诚心,祖母总该开怀了吧。”窦昭道。
“哼,小恩小惠,我不放在心上。”
“嘴上硬邦邦的,今天早晨亲手包了荠菜馄饨,给七爷送去了。”
祖母见状,佯装责怪,“你嘴怎么跟筛子似的,什么都往外漏。”
“是是是,是我不对。”
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璋如出声调笑,“那方才祖母还说,自家人就是要坦坦荡荡的。”
“是啊,好久没见祖母这么开心了,您就认了吧。”苗安素附和道。
“你们这几个小鬼头,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
屋内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