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持那柄寒光闪烁的软剑,直指雷降龙,一字一顿,语气冰冷而决绝:“留下你们的镖物,尚可饶你们一命。”
那笑老二见状,忽然身形一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陪笑道:“两位只怕是有所误会,咱们这趟镖是在口外交接的货物,此刻镖车已空,并无任何财物,镖物早已交付,两位……”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人手中的软剑便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脖颈,剑柄轻轻一抖,笑老二的人头竟仿佛被无形之力托起,猛然间跃上半空。
紧接着,一股鲜血如同喷泉般自他颈项间喷涌而出,将那颗人头在半空中冲得翻转了两圈,随后鲜血才如同密集的雨点般洒落,点点滴滴,溅落在雷降龙身上。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双腿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此处比外面那刺骨的寒风还要令人感到恐惧与寒冷。
然而,雷降龙能在这凶险的江湖中活到今日,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豹皮囊,轻轻抛在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位的眼力果然毒辣,咱们这次的确从口外带回了一件重要之物,但两位若想如此轻易地带走,只怕还办不到。”
那青龙甲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缓缓道:“你想怎样?”
雷降龙沉声道:“两位好歹也得留下些真本事,让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他口中说着,身形已悄然退后七步,忽然间,他迅速拔剑出鞘,众人皆以为他要与对方决一死战。
谁料他竟反手一挑,将旁边桌上的一碟鹌鹑蛋挑起,那碟中的鹌鹑蛋也随之腾空而起。
只听剑风呼啸,剑光如匹练般一闪而过,十多个鹌鹑蛋竟被他一剑斩为两半,纷纷落地。
雷降龙面露得意之色,道:“只要两位能照样施展一手,我立刻就将这包东西奉上,否则就请两位自便吧。”
他这一手剑法确实不凡,言语也颇为得体,但夜孤烟却在心中暗笑。
他这么做,无疑是让对方只能斩鹌鹑蛋,而无法斩他的脑袋,无论胜负如何,他至少已先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青龙甲木格格怪笑一声,道:“这只能算是厨子的手艺,也能算作武功吗?”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那些刚落到地上的鹌鹑蛋竟又飘飘然飞了起来。
紧接着,只见一道寒冷的光芒一闪而过,满天的鹌鹑蛋竟全都不见了踪影,原来竟已全部被他穿在了剑上。
即便是不懂武功之人,也知道剑劈鹌鹑蛋已属不易,但若想将被劈成两半的鹌鹑蛋用剑穿起来,那手劲、那眼力,更是难上加难。
雷降龙面色如土,因为他见到这手剑法,忽然想起了两个人。
他脚下又悄悄退了几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两位莫非就是东方青龙双剑?”
听到“青龙双剑”这四个字,另一个镖师已吓得面无人色,瞬间溜到了桌子下面。
就连夜孤烟也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深知近年河北一带的黑道人物中,若论心狠手辣,很少有人能与这青龙双剑相提并论。
听说他们身上披的那件红披风,就是用敌人的鲜血染成的。
每杀一人,便要在披风上留下对方的鲜血,以此彰显自己的威名!
然而,他听到的关于青龙双剑的传说并不多,因为真正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的人,十之八九已命丧黄泉。
只听那青龙甲木嘿嘿一笑:“你还是认出了我们,总算眼睛还没瞎。”
雷降龙咬了咬牙:“既然是两位看上了这包东西,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位就请拿去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龙乙木,忽然开口道:“你若肯在地上爬一圈,学几声狗叫,咱们兄弟立刻就放你走,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包袱,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这句话正是雷降龙他们方才自吹自擂时所说的,此刻从青龙乙木口中说出,每个字都仿佛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刮得雷降龙血肉模糊。
雷降龙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愣了半晌,忽然趴在地上,竟然真的围着桌子爬了一圈,学了几声狗叫。
夜孤烟到这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原来这人的脾气已变了,能屈能伸,难怪他能活到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但青龙双剑的眼睛已一齐向他瞪了过来。
他却似乎没有看见,依旧自顾自地喝酒。
青龙乙木阴恻恻地一笑:“原来此地竟还有高人,我兄弟倒险些看走眼了。”
青龙甲木狞笑道:“这包袱是人家情愿送给咱们的,只要有人的剑法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也情愿将这包袱双手奉上。”
青龙乙木手一抖,掌中也多了一柄如同毒蛇般的软剑,剑光却如青莲般绚烂夺目。
他迎风亮剑,傲然说道:“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
他们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夜孤烟的脸,而夜孤烟却在专心地喝着酒,仿佛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门外却忽然有人大声问道:“你的脑袋能值几两银子?”
听到这句话,夜孤烟似乎感到有些惊讶,但也很欢喜。
他抬起头,只见那少年终于走进了这屋子。
他身上的衣服还未干透,有的甚至已结成冰屑,但他的身子却依然挺得笔直,就像一根电线杆般屹立不倒。
他的脸庞依旧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倔强。
他的眼中永远带着一种不可屈服的野性,仿佛随时都在准备争斗、反叛,令人不敢轻易去亲近他。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横刀。
瞧见这柄横刀,青龙乙木目光中的惊怒已变为讪笑。他格格地笑着问道:“方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吗?”
“嗯,是我说的。”少年淡淡地回应道。
青龙乙木冷笑道:“你想买我的脑袋?”
少年“哦”了一声,说道:“我只想知道它能值几两银子,因为我要将它卖给你自己。”
青龙乙木愣了愣:“卖给我自己?”
少年点了点头:“不错,因为我既不想要这豹皮囊,也不想要这脑袋。”
青龙乙木哼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是想来找我比剑了?”
“正是。”少年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青龙乙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瞥了瞥他腰畔那柄连护鄂都没有、看起来简陋无比的横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
少年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脸上写满了困惑,完全不明白那人为何会笑得如此前仰后合。
他自认为所说的话语并无半分值得他人如此捧腹之处。
青龙甲木在一旁冷笑连连,眼神中满是对这孩子贪婪成性的鄙夷,而雷降龙也暗自嘀咕,认为这少年的脑袋定是出了问题。莫不是穷疯了!!!
这时,青龙乙木大笑声起:“好好好,我这颗头颅,可是千金难换啊!”
少年闻言,神色依旧沉稳,一丝不苟地回应:“千金?太多了,我只要五十两。”
青龙乙木的笑声骤然停歇,因为他已察觉到,这少年既非痴狂,亦非愚钝,更非戏言,而是字字认真。
然而,当他再次审视那柄看似如同孩童玩具般的横刀时,又不禁再次放声大笑:“好,只要你能照着我这样做一遍,我便给你五十两。”
笑声未落,他的剑光一闪,似乎要斩向柜台上那摇曳的蜡烛,但剑光掠过,蜡烛却仍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众人皆感诧异,却见青龙乙木轻轻一吹,一口气呼出,蜡烛竟瞬间断为七截。
紧接着,剑光再闪,七段蜡烛便都被他穿在了剑上,最后一段烛火依然熊熊,光焰闪动,竟未熄灭——原来他方才一剑,已将蜡烛削成了七段。
青龙乙木傲然哼道:“你看我这‘一剑’还算快吗?”
少年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很快。”
青龙乙木狞笑道:“那你能做到吗?”
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的刀,并非用来削蜡烛的。”
青龙乙木冷哼一声:“那你这把破铜烂铁,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少年的手缓缓握上了剑柄,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刀,是用来买别人脑袋的。”
青龙乙木格格怪笑:“买别人脑袋?你能杀得了谁,也不怕自己年纪轻轻就脑袋搬家?”
少年冷声道:“比如你!”
话音未落,他的横刀已如闪电般刺出。
这柄刀原本还插在他的腰带上,每个人都清晰地看到了这柄刀。它似剑非剑,更像是唐代的横刀,单面开刃,没有护鄂,手柄只是用破破烂烂的布条结实的缠着,刀刃却散发着森然寒意。
就在众人还未及反应之际,这柄刀已经划破了青龙乙木的咽喉。
每个人也都瞧见了,那三尺长的刀锋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他不仅一刀毙命,居然还有闲暇在青龙乙木的尸体上将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没有一个人看清他这柄刀是如何划破青龙乙木的咽喉的!
没有血流下,因为血还未及流下,便已喷洒在了空气中。
少年瞪着青龙乙木的尸体:“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青龙乙木的尸体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不可置信地瞪着少年。
用手试图阻挡的伤口却再也无法阻挡,血液如喷泉般涌出,鼻孔渐渐扩张,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
鲜血,已自他口中汹涌而出。
青龙甲木的剑已高高扬起,但却迟迟不敢刺出,他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流淌,掌中的剑也在不停地颤抖。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收刀。
青龙乙木闷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带着狂涌的鲜血狂吼道:“你!!!”
这一声狂吼发出后,他的身体便无力地扑倒在地。
少年转而看向青龙甲木:“他已认输了,五十两银子呢?”
他的语气依旧那么认真,认真得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孩子。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嘲笑他了。
青龙甲木的嘴唇都在发抖:“你……你真的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杀他的吗?”
少年淡淡一笑:“不然呢?”
青龙甲木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忽然甩掉了手中的剑,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将身上的衣服也撕得粉碎。
怀中的银子一锭锭地掉了出来。他用力将银子掷到少年的面前,哭嚎着道:“给你,全给你!!!”
随后,他便像个疯子般狂奔了出去。
那少年既不追赶,也不生气,只是弯腰拾起两锭银子,送到柜台后那掌柜的面前,问道:“你看这够不够五十两?”
那掌柜的早已吓得矮了半截,缩在柜台下,牙齿格格地打战,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雷降龙此刻也是战战兢兢,他瞧见那少年已向他们走了过来,但却未瞧见雷降龙的动作。
原来,雷降龙一直都没有从桌子下爬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掠起,一剑向少年的后心刺去。
他的剑本不慢,而少年更是绝未想到他会出手暗算——毕竟,他杀了青龙乙木,雷降龙本该感激他才是,为何要杀他呢?
眼看这一剑即将刺穿他的心窝,谁知就在这时,雷降龙忽然狂吼一声,手捂着咽喉蹭蹭蹭地向后跌了出去,掌中的剑也脱手飞出,插在了屋梁上。
剑柄的丝穗还在不停地颤动,雷降龙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咽喉,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将眼珠瞪出眼眶。
鲜血一丝丝地从雷降龙的嘴里流了出来。
他艰难的瞪着夜孤烟,咽喉里也在格格作响。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咽喉竟然已经被人一剑贯穿。
没有一个人瞧见这一剑是如何贯穿他的咽喉的。
只见雷降龙满头大汗如雨下,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忽然咬了咬牙,用力地捂着咽喉,试图让血液流得慢一些。
他瞪着夜孤烟狂吼道:“原来是你!我早该认出你了!!!”夺命剑主!!!!
夜孤烟长叹一声:“可惜你直到现在才认出我,否则你也许就不会做出如此丢人的事了。”
然而,夜孤烟的这句话,雷降龙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少年也曾回头瞧了一眼,面上露出些许惊奇之色,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想要杀他。
但他只不过瞧了一眼,便转身走到夜孤烟面前。
他充满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也只不过说了一句话:“我请你喝酒。”
随后,他又补充道:“你的剑,真快!”
这句话,仿佛是对夜孤烟出手相助的感激,又仿佛是对他剑法之高的由衷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