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箭挟着一阵疾风,擦过马蒙的肩头。马蒙惊愕回首,却不见那人的踪迹。什么人竟敢公然刺杀司法参军?此人定与爆炸以来的一系列事件脱不了干系。他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拾起箭头,揣在怀中。
李馥英从噩梦中猛然惊醒,闻到萦绕在身旁那熟悉的药味,她才安下心来。中断的记忆重回脑海,她掀开被子,急欲出门。
“醒啦?那便是好得差不多了!”费老从门口经过,见到正在从榻上撑起身子的李馥英,赶忙来帮忙。“多谢……”馥英感激地看着正在为自己拆去纱布的费老。敞开的房门处光线一暗,马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槛之外。
“你们可真是有默契啊!”费老转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偷笑着来回打量起二人:“她正急着去寻你呢,你就自己来了!”
马蒙移开视线,轻咳两声。公务要紧,他对坐在榻上的馥英道了声:“失礼”,接着便走了进来,将袖箭和一卷名册一同放在桌上。念在馥英刚刚苏醒,步子还有些虚,费老仔细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费神医请留步。”李馥英拉住费老:“听闻您跟随苏无名断破多桩奇案,不妨也来帮我们分析一下案情。”费老一听这话,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拉了把椅子也凑将过来。
卷轴展开,是鸿运客栈案发之前的客人姓名。马蒙指着其中一行:“发生爆炸的,正是这间屋子。”其余二人歪着头,看清了上面的文字——文行虎,商贩。西三房,一晚,共四百文。
“西三房?窗外可是马厩?”
“正是。”马蒙点了点头:“且那一片的废墟中也发现了这个”。说着,他将新得到的棉线和先前李馥英拿到的拿一根一同放在桌上。正如李馥英的推测,案犯通过燃烧引线的方式,在爆炸之时得以脱身。
“犯案之后想要销毁证据,却撞见了前来查案的馥英……”费老捻着胡子思索:“难道暗害李娘子的也是这个人?”
“极有可能!他作案之后没有急着走,且故意留下了一段线索,想要加害赶来勘察之人。”说到此处,马蒙的目光冷峻了几分。
“既要加害,为何不直接将我掌杀?”李馥英面色凝重,说出了这个挥之不去的疑问——那人明明可以直接灭口,为何要留自己一命?而且还没有将名册这么重要的线索带走……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警告?”马蒙迟疑片刻,才从怀中掏出那只袖箭:“在我返回现场后,有人向我射此暗器。”如他所料,听到刺杀之事,一丝震惊之色在李馥英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匆匆瞥了袖箭一眼,又立即沉下了眸子。可这样的小动作怎能逃过司法参军之眼呢……
几个时辰前,马蒙在遭遇刺客之后,第一时间根据袖箭的射程推算出刺客所在的位置。距离不远,却没有瞄准……难道只是警告?说不准。但幸运的是,人虽跑了,脚印却清晰可见。而就在刚才,轮值结束的马蒙来医馆寻李馥英,却在医馆外墙上见到了同样的脚印。问了一圈,没人见到有生人出现,且李馥英安然无恙。由此,一个大胆的推论生成于心:这个人非敌非友,且在李馥英昏厥后偷偷来此探望——他很有可能是牡丹阁的人,且与李馥英的关系非同寻常。
依据李馥英的反应,他猜对了。难道她并非表面那般想要合作,而是另有图谋……
“这不是硫磺和石灰吗?”费老拿起棉线,放在鼻下深深一嗅,一声惊呼打断了马蒙的疑思。
看来当时没有猜错——引发爆炸之物确实与玄贞观的制药原料相同。李馥英故作沉思道:“这不是玄贞观的东西吗……难道还有没缴清的?照理说,官府查封应当不会有如此疏漏。”经过这一因操之过急而显露出些许刻意的引导,马蒙迅速意识到爆炸案极有可能是玄贞观案的延续,而记录收缴之物的档案,也很有问题。原来这个阴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寒州也比他所想的更加危机四伏。这样想着,他再次自上而下审视着端坐在侧的李馥英。她这消息从何而来?牡丹阁在寒州、甚至州府内部到底有多少耳目?她又另有怎样的图谋?
费老见李馥英脸上愁云密布,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你还好吗?要不再去歇一歇?”
“无妨……只是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上怪在哪里。”
“此人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马蒙双指点着卷册:“我已派人追查其下落。”
“文行虎?有哪个凶犯会登记真名啊?依我看,这就是他随口编的……”
谁料费老随口一句话竟点醒了馥英。“对!是名字怪!若想掩人耳目,需登记平平无奇的假名,这案犯却编造一个如此拗口的名字,岂不是平添他人留意?”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二人:“可有纸笔?”
“有!有!”费老立刻起身去拿。
只见李馥英在纸上写下“阜东土”“文行虎”两个名字。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云鼎的一桩奇案。”费老拿起宣纸,对着门外的光线仔细瞧着,“含冤之人为了隐姓埋名,将原名的文字拆解,组成假名。”
拆文解字?李馥英受到启发,从新的角度重新观察一番,突然如惊雷穿心一般战栗不止。不可能……他不是已经……
李馥英激动地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拉住马蒙:“仵作——快去请一位信得过的好仵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