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英急匆匆拽住马蒙的袖子,跑到一处已被炸毁一半的命馆门前。看到满地残砖,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二位是?”此时,一位算命先生一面咳着一面从仅剩的半面墙体后面走出,馥英这才放下心来。
馥英看着身旁一脸疑惑的马蒙:“事关寒州安危,吾愿与马参军共谋之。”
“见过马参军。”算命先生环顾左右,确认附近没人偷听:“据属下打探,这次遭殃的是鸿运客栈。”
这可是九方馆名气最大、客房最多的客栈……马蒙不忍去想此次爆炸会伤及多少人。
“据幸存的伙计说,当时他正出门喂马,忽见一人在马槽鬼鬼祟祟倒弄什么东西,紧接着就爆炸了。”算命先生见眼前的二人仍满脸愁云,赶忙说道:“上官放心,证人已被保护起来。”
马蒙静静观察着这二人的对话,馥英对其叮嘱几句后,转过身来,正巧与他碰上了视线。远处九方馆大门方向传来官兵赶到的声音。迎着他的双眸,馥英沉郁片刻,从口中撵出一句:“马参军……还信我吗?”她果然还顾虑着二人之间那场不愉快的争执。
“信!”终于有了冰释前嫌的机会,口舌比头脑转得还快。见眼前人对这明显用力过猛的反应有些吃惊,马蒙连忙补充道:“李娘子拿出如此诚意,马蒙自然信得过。”
“既如此,为了在不妨碍马参军指挥差役的同时隐蔽调查,我们分两路行动。”李馥英十分感激地向马蒙点头致意,随后向鸿运客栈。
依据属下找到的线索,李馥英很快在马槽附近的客栈外墙下面发现了可疑之处。她谨慎地拔出短刀,轻轻拨开地上的尘土,一截两端烧焦的细线显现出来。这是?馥英用指甲将其挑起,凑近鼻尖。借着飘过的西风,她在焦味中分辨出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是硫磺!在玄贞观后院的仓库里,她闻到过这个味道!
两场爆炸果然和这伙贼人的余孽有关,此事务必抓紧告知马蒙。李馥英正欲起身,却见不远处砖墙下的的废墟中露出了碎纸一样的东西。她凑过去细看,竟是住店客人名簿的残页。她聚精会神地辨析着上面残存的字样,对慢慢靠近墙的另一面的黑影毫无察觉。突然,那黑影猛出一掌,将本就根基松动的墙体向前推去——
当马蒙赶到时,飞扬的尘土终于沉落下来。而在那由残砖堆砌的坟墓边沿,他清晰地看到了半只未被掩埋的手。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李馥英!”马蒙疾步冲了过去。这三个字刚喊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当下已然顾不得那许多。他用尽全力地拨开一块块覆在她身上的碎石。在意识逐渐迷失的情况下,馥英听到了马蒙的声音,手指关节微微抽动了几下,以作回应。但这虚弱无力的宽慰却让马蒙的心揪得更紧了些,便愈发拼命地加快动作。
时隔很久,马蒙才意识到,这种揪心的感觉,叫做恐惧——他竟无比切实地恐惧于失去她。
而在当时,他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只记得自己在扒开全部砖石,看到李馥英只是磕破了前额、并无大碍后,由胸腔沉重地呼出一口热气。
在昏厥边缘的挣扎之际,馥英逐渐感受眼前光亮的降临,直到自己被一双有些发颤的手掌拦腰托起,横抱于胸前,她才在那熟悉而安全的滚热胸膛里、在他控着力度、生怕惹她不适的喘息之中,沉沉睡去。
将馥英安顿妥当后,马蒙再次回到九方馆。在一众衙役诧异的目光下,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投入到勘察之中。他越是急切地想要查明究竟是谁暗害了李馥英,却越是被心头沉重的挂念和难以辨析的多余情感所累,仿佛她身体的温度在怀中尚未完全消散,仿佛她蹭在他肩上的淡淡血痕正一路顺着衣料的间隙渗透,灼烧他的皮肤。他攥紧了拳头,以期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感能换来冷静与清醒。
很明显,墙是被人推翻的,且那人掌力了得,是个高手。可如今太阴会已被清缴,玄贞观贼寇之案也已告一段落……马蒙双眉紧蹙,从袖中摸出李馥英在意识尚且清晰之时塞到他手中的证物:一段被烧断的细线……难道这两场爆炸均是人为所致?
暗探钱四在远处看着马蒙的背影,默默抬起手臂,一只袖箭随即飕地射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