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安定下来以后,宫紫商和金繁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喜气洋洋的气氛似乎冲散了不少众人心中的悲伤。
半年后,宫紫商就怀孕了。
这可是个大喜事,宫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小孩子的哭声了,这是他们这代人的第一个后代,这可是关乎宫门血脉的大事情。
包括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宫紫商这一胎很是重视,除了宫门专业的医师外,就连宫远徵所在的徵宫都被要求随时待命,务必要保证大人和孩子的安全。
听到这个消息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上官浅和她的孩子。
他们还好吗?
上官浅离开以后,宫尚角一直都在派人寻找她的踪迹,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知道也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不希望有一天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宫尚角有时候也会自己安慰自己,上官浅也许早就已经把孩子打掉了,又或许她是为了逃跑才骗自己的,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他试图用这些来减轻自己心头的负罪感。
他真的不敢继续想下去,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孤身在这乱世活下去,甚至她还有可能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他恨无锋,但是他并不想让上官浅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放她走了,他答应过上官浅会放她自由,可是无锋是不会放过她的,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个死局呢?
他不是对上官浅没有感情,只是他背负了太多东西,他不会因为她而放弃。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宫门的瘴气会影响女子的生育能力,所有各宫的候选人会挑选外面的女子作为夫人,但宫紫商从小就在宫门长大,毒素早已侵入她的身体,改变了她的体质,所以她这个孩子怀的多少有些艰难,反应很大,整个人迅速的憔悴下去。
金繁对此心急如焚,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每日都陪着宫紫商,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用自己的信香耐心的安抚她。
宫远徵也很着急,废寝忘食的查阅了无数古籍,终于找到了一条关于一种灵草的记载,孕妇服用能有效减轻不良反应和瘴气的影响,提高自身的保护能力,如果遇到大出血等危急情况,还可以最大程度上保住产妇一命。
金繁得知后欣喜若狂,当即就要去帮宫紫商找药,但被宫远徵拦住了。
别说宫紫商现在的状态根本离不开金繁,而且他也不放心让一群不懂医术,笨手笨脚的人去找那么珍贵的草药,万一找不到,或是找到了却把它弄坏了影响了药性怎么办。
宫远徵决定自己亲自带人去找,反正宫紫商暂时有医师照顾,自己也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接下来要服用的所有药,徵宫的事务自有属下去处理。
“远徵弟弟,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宫紫商对他露出一个真挚而虚弱的笑容。
宫远徵有些别扭的转过头不去看她:“别说那么肉麻的话,你赶紧好起来,不给我找事情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我是为了宫门的未来。”
宫远徵不愿意给哥哥添麻烦,拒绝了宫尚角和他一同前往的要求,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对宫尚角来说很重要的人。
找药的过程说顺利也顺利,功夫不负有心人,宫远徵确实在某个偏远的山村旁边的悬崖边上找到了这种灵草,但倒霉的是,他暂时和其他人走散了。
这时候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宫远徵摸了摸口袋里的暗器和毒药,警惕的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突然一股杜鹃花的香气飘了过来,宫远徵微微一愣,他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的信香就是这个味道的。
是上官浅。
“远徵弟弟,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人的脚步停下,和宫远徵保持了一段距离。
宫远徵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她。
居然真的是上官浅。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装束也与普通的农家妇人无异,不施粉黛,却难掩绝美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虽然做了一些遮盖,但依然能看出来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似乎是快要生产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远徵弟弟看不出来吗?我快要生了啊,肯定要准备好保命的东西啊,难道这东西只允许你宫家的人用吗?”上官浅指了指宫远徵手里的灵草,答得理所当然。
“这,是我哥的孩子吗?”宫远徵眼睛一缩,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他没想到上官浅居然真的怀孕了。
“别过来,”上官浅向后退了一步。
“好,我不动,你别走就好。”宫远徵怕她逃跑,更怕她不小心摔下去,这里可是悬崖啊。
“别想着给你哥通风报信,如果你叫他来了,我马上就自杀。远徵弟弟医术那么好,你一定有把握不会让我一尸两命吧?”上官浅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你!”宫远徵气愤极了,“你是在威胁我吗?”
“徵公子!”侍卫们匆匆赶来,警惕的看着他身边的上官浅,都拔出了刀。
宫远徵犹豫了一下,对上了上官浅略含警告的眼神: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我没事,把刀收起来,你们先退下吧,还有,这里的事情,先别告诉我哥。”宫远徵转身吩咐手下。
“是。”侍卫们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了听从他的命令。
“你是需要我帮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远徵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多久了?我还要尽快回宫门。”
“半月之内。”
“好,我答应你。”
“你不怕这是个陷阱?”上官浅没想到他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有些意外。
“你腰间的剑受损的这么厉害,如果你真的想要用我的命来向无锋投诚,怎么连副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呢?还是你真的打算用它来杀我?那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推下悬崖,这样更简单点”
“原来你都注意到了。”上官浅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用衣袖挡住了。
“走吧,前面带路。”宫远徵“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去哪?”
“你现在的落脚点啊,你鞋底灰尘不多,你应该就住在附近吧,难道你是想要我花钱请你去住城里的客栈吗?”
上官浅的住处不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里面的家具不多,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但是生产要用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看得出来,她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尽可能的做了准备。
“别误会,我只是怕如果我死了,孤山派就再也没有一丝血脉留存了,并不是因为我多爱宫尚角。”上官浅冷冷道。
上官浅生产那天,宫远徵专门为她请了城里最好的产婆,准备好可能会用到的药物,带着人守在外面。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上官浅的叫声凄惨至极,宫远徵也越来越心慌,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
“不好了,恐怕是要难产了!”产婆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看着宫远徵难看的脸色,试探着着询问:“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宫远徵怒吼道:“我都要保!不然你们都给她陪葬吧!”
下人们被吓得赶紧跪下。
“公子,里面的那位夫人让您进去。”侍女满头大汗的从产房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开口。
“保小吧,”上官浅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下鲜血淋漓,“一个叛逃的无锋弃子的死活谁会在意呢?你只要把宫门骨肉带回去就好。”上官浅苦涩的笑了笑,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眼睛里满是绝望。
“你不想活下来给孤山派报仇吗?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上官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
“活下来,只有你活下来才能给你的亲人们报仇!你和孩子我都会保住的。”宫远徵握住上官浅的手,想要给她力量,继续劝说着,“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你相信我,你要坚持住。”
上官浅似乎是被说动了,用上最后的力气回握住了宫远徵。
宫远徵拼命的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关于女子生产时的知识,把药物强行给上官浅灌进去,又手忙脚乱的拿出银针,他的手都在颤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
宫远徵满手是血,听着孩子发出了响亮的哭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阵疲惫感袭来,他直接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累过了。
上官浅已经脱力昏过去了,但呼吸还是平稳的。
产婆把婴儿抱了过来,是个女孩子。
这就是哥哥的孩子吗?
真漂亮啊。
宫远徵洗干净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不敢使劲怕伤着她,又怕没用上力把她摔下去,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产婆有些忍俊不禁:“第一次当父亲都是这样的。”
“我不是……”宫远徵微微红了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孩子小小的一团,粉粉嫩嫩,白白净净的,
产婆也不住的夸奖:“这孩子一看就知道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不像我见过的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皱巴巴的,五官都看不清楚,像个没毛的猴子一样。”
哥哥的孩子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给她取个名字吧,”上官浅醒过来以后,宫远徵有些兴奋的把孩子抱给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她多可爱啊。”
“还是让她父亲来吧,毕竟这孩子以后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上官浅固执的把头扭过去,冷下声音,好像是生怕自己会心软。
宫远徵的笑意僵在脸上。
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以后,上官浅还是决定离开。
宫远徵没有立场劝她,只好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她。
“你出来这么久真的没有关系吗?”上官浅接过宫远徵给她新打造的剑,使了几个剑招,还算顺手。
“我已经让侍卫把药给宫紫商带回去了,而且我每日都会写信和哥哥报平安,让他不用担心。”想到哥哥,宫远徵脸上的表情都更温柔了一些。
“宫尚角是真的很关心你啊,”上官浅小声感叹道,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恐怕只有你才是那个能让他不顾一切的人吧?”
毕竟就连外人都知道宫尚角的软肋是你啊。
“嗯?你说什么?”宫远徵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上官浅摇了摇头。
“对了,这个给你。”宫远徵递过来一个小瓶子和一张纸。
“这是什么?”
“这是可以改变容貌的药,还有药方,用完了你可以自己配一点,都是常见的药材,主要是在于比例,药效也很温和,对身体没有什么损害,你可以放心用。”
“多谢。”上官浅不复刚才收到剑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我只是觉得你这张脸太丑了而已。”
“真的谢谢你。”上官浅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真诚。
似乎是不太习惯她这个样子,宫远徵转换话题:“你真的不和我回宫门吗?”
上官浅用微笑表示了拒绝。
“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不过我觉得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上官浅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宫远徵叫住她,欲言又止,“那个,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本名是什么?就是你在孤山派时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上官浅的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就在宫远徵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孤漪涵。”
“‘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好名字。”(出自王维的《纳凉》)宫远徵脱口而出夸道。
“这是爹娘给我起的。”想起自己的父母,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些真心实意的温情与柔软。
“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
孤漪涵的声音变得冷硬,她没有犹豫,不带一丝留恋,直接离开了。
之前我看有人说上官浅的本名叫孤纸鸢,但好像是同人文里的内容,剧里一直没提过,这个是我的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