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过后,空气中是宁静的气息,不是隐藏在汹涌中的沉寂,而是真正的安详,都有人都可以在甲板上自由的活动,你可以哼着你喜欢的调子,随意移动你的步伐,只要不是因为你自己的不小心而翻下船体,所有人都只会将你在海水中翻腾的样子当做一件合理的自娱自乐的事情。所以,似乎无人在意忽然翻下去的叶凡,只当是一艘一般的船制造出来的不美观的水花。
救援的船逐渐接近,冯士是这样认为的,一般来讲,灾难发生的消息往往会在短时间内传遍每个竖着耳朵的人脑中,很快,等着他人送来消息的人就会听到一些被翻译过的二手内容,然后做出他们并不慎重的高明决策。一般来讲,会有好事的人站在前面,他们一般是站在离统领者最近的那个位置,如果一个人穿着严肃的水手服饰,另一个人就会随意地叼着烟,或者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就像当人们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身边总跟着一个影子的时候,理应会更大胆一些,只不过总是有好事者伪装认领影子的所有权,被欺骗的人才会反而因为影子的存在感到害怕。
招摇的白色衣装出现在眼前,月光已经接替了守望大地的任务,冯士看到的只是他侧面的身影,他背着手,似乎比起眼前的方向,他更愿意将月光视作航行的指南针。
冯士看到他身边有一个人伸出手指着他们的方向,那人并没有转过身体,甚至只是用眼神看向了我们,他仍然没有放弃手头的事情,目光凝重,低下了头,看着远处尚未消散的烟雾。直到真的靠近之后,他才转过了身体,戴上了手套,像是准备面对一场等待已久的生意。
“岸首。”一旁的人向这位看上去像是船长的人指引位置。冯士有些糊涂,似乎他们的目的不是救援或是观察现状,他们更像是一场私人活动。
冯士有点想逃跑,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有底气面对这样未知的人,但是很显然,他们简陋的船已经被牢牢抓住了,他看着一旁依旧是一脸轻松模样的宇文白,似乎他早就算好了时间,才把叶凡丢下去的,但是……
宇文白尽管神色依旧平静,但是他的一只手却依旧放在口袋里,而且他的位置有些远,似乎也出现了什么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冷静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犹豫和不解,但那种不解似乎并不是因为出现了什么自己从未见过而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似乎像是在一幅完整的人物肖像画中看到了神色不自然的地方,或者是在一幅内容丰富的风景画中看到了一处带动整个画面的细节,这些地方可以是不必要的,是一般情况下无人在意的,但是这也正是宇文白擅长的地方,在风暴中发现那些能结束风暴的东西,也是他所执着的东西。
“肖老师?”冯士大叫了一声。一个背着什么东西的人从船身的一侧走过,虽然走得匆忙,但是完全露出了正脸,那是肖细米,好像一个普通乘客一样在船上晃悠着。
但是冯士在喊完之后便有些后悔,在遇到了可能改变事情走向的人面前,对方已经整装待发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却让对方已经伸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了。
“哦不好意思,您好。”冯士连忙同样伸出手,在岛上明明没待多久,自己却已经差点忘了,外面应当是一个规则笼罩的世界,而自己显然有些太过于放肆了。好在,这位船长似乎并没有打算跟他们有接下来的交流,好像他真的只是承接了这次的救援任务而已,他们在甲板上吹着风,看见周围最后的标志建筑被天空和海洋一起吞没,月光似乎也将自己催眠了,四周陷入了无尽的漆黑,唯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不经意环绕在空气中,优美的音调,像是在赞颂月光,但是冯士却听不懂其中的词汇,这似乎只是某位女性乘客的自娱自乐,但却与这平稳航行的船如此契合。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是午夜了,有这样的天色并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点起灯?
冯士感觉四周伸手不见,他感觉自己要是乱走说不定会突然栽下船去也不一定。海上的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眼前的碎头发不时会挡住自己的视线,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清晰的视线也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
为什么肖细米会出现在那里,冯士本以为这位和善的同好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放到一个名叫“好人”的记忆库里,是不是拿出来回忆一下提醒自己,但是他现在却真的硬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请原谅这个生硬的词的使用,但是却是冯士感觉到离谱的地方。不过,冯士已经无所谓了,他看着前方已经露出透亮的蓝色的天空,它的上面好像搭建了一层轻薄甚至有些松散的白色,似乎像是一层不小心被蓝色浸透了的宣纸,艺术被发现在任何地方他都已经不会觉得奇怪了,相反,他甚至有些激动,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更神奇的事情发生,有人会把天空当做画,有人会把人的心灵当做画,冯士知道这是肖细米能做到的事情,也许该有一些人把大家隐藏在心里的想法讲出来了,只有焚烧但是没有声音的烈火无论放到食物还是壁炉中都是不够美味和具有吸引力的。
装束严谨而华丽的船长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他现在的位置,对方的表情几乎就没有变过,似乎在尝试从空气中捕捉着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冯士从他身边走过去,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但是对方依然没有打算挪动的样子,他就像一个圭表一样树立在这里,尽管这漆黑的天空中并没有合适的光源,他应该暂时也无法发挥自己的时间指示作用。但船上的其他人似乎对他们的“岸首”的表现已经习惯了,不时有几个人过来汇报一些状况,但是在处理完工作内容之后便很快转身离去,好像只是对着一个机器完成一件例行事件,而那机器,似乎也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塞进墓葬中的华丽但是只能作为陪衬而用的陪葬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