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尤一睁眼就是刺眼的白,电子机械的“滴滴”声让他忍不住的皱起眉,喉咙异常干燥,想起身喝口水,身体后知后觉传来疼痛。
陈迹双眼猩红,头发潦草,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
看见余尤起身,陈迹连忙按住他的身体。
“还疼吗?”
余尤身体很虚弱,头也很痛,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是用细微的声音小声哼哼:“水……”
陈迹忙将杯子放在余尤嘴边。
喝过水的余尤感觉头疼缓轻了不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余尤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绷带,甚至还有阵阵疼痛。
他的视线从手腕缓缓上移,最终目光落到陈迹的脸上。
陈迹向来不会调节气氛,从来都不会,以至于这一刻的氛围有些过于死寂和沉默。
“陈迹,你现在的样子很丑。”
重逢的爱人这样说。
陈迹红着眼睛,伸手把他搂住,额头轻轻贴在余尤的肩膀上。
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没事,没事。”
不知道是对余尤说,还是自言自语。
陈迹抱的有些紧,手有些抖,他觉得自己的伤口流血了。
良久,陈迹起身,朝着余尤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洗一下脸就好了。”
然后出了病床,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
右手有些疼,余尤抬起左手摸了摸陈迹贴过的肩膀,有些湿,凉凉的。
病房里不是有卫生间吗?
水有些冰凉,泼在脸上瞬间清醒,眼眶早已红透,眼泪混着水流下,顺着墙壁坐在地上,半夜里整个楼道都只有他细微的哭腔回荡。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上辈子他就知道了。
他的人生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就好像经历了很多次一模一样的人生。
耀眼的成绩,富有的家庭,善解人意的父母,还有一位竹马恋人,一切都顺风顺水,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幕后者”手指上的线连着他的各个肢体,让他表演一场又一场相同的木偶戏。
故事、背景、甚至哪一场情节的动作和表情都制定好了。
他的爱人总是想起来干什么就干什么,小时候突发奇想学了画画,嘴上说着是要给未来的自己谋条生路,实际上就是专门为了给生气的他画几个道歉的小人以求得原谅。
再长大一点学着电视里俗套的剧情,摘掉家里花瓶里插的玫瑰,花瓣撒满整个客厅,眨着眼问他好不好看,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祸还懵懵懂懂给他表白,最后还是他替余尤“请罪”
成年表白之后,拉着他一起淋雨,他撑着校服给少年遮雨,自己却被雨浇的湿透,少年之间的情爱热烈到无需多言。
如果撑伞没有意义,那我淋雨爱你。
他的爱人应该是自由的。
但操控者不喜欢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把他推另一个天之骄子。
关于他们的八卦越来越多,他有点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少年了,操控者正好将他带领到天之骄子身边。
课业繁忙只是他的借口,他不想再看见少年因为工作而苍白的脸,这会让他的心脏骤停,提醒他还没和少年断干净。
以潦草的短信结尾就很好,微信一删号码拉黑就渐渐忘了吧。
他贪恋于和余尤的点点滴滴,又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一次又一次的死去,而自己只能无力地同别人在一起,直到剧情重演。
那场葬礼根本没有几个人,孤零零的,看着爱人再一次死去,他痛恨操作者的残忍,也厌恶了自己的自私与懦弱。
身旁是转校生的安慰,但他只感觉到眼前一片空白,耳蜗轰鸣,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爱人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好像,这一次就是永别。
所以,他选择向命运开战。
他要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连带着之前的自己,来夺回他的爱人。
他看见他的爱人倒在血泊之中,双眼有些酸涩,心口喘不上气,雨很大,让他的眼睛都变湿了,他抱着他的爱人,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大。
嘘,他的爱人在睡觉,别吵醒了他。
余尤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陈迹才松了一口气,他的爱人没有死,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不会再允许他的爱人离开了。
不知道是伤的严重还是刻意躲着陈迹,余尤几乎每天都在睡觉,醒着也只是望向窗外,好像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在病床旁削苹果,他突然听见余尤说——
“我想回家。”
陈迹愣了愣,哄着他说:“伤好就回家。”
“还有多久?”
“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