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了许多，云层间还有丝丝阳光漏出。
陆道深独自在帐内，卸了厚重的甲，又换了身袍子。
肩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陆道深坐着，将衣裳半脱，小心清理。
“道深。”
秦何一掀帘进来，手里端着药。
陆道深头也不抬，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啊，”秦何一一脸坦然，“怎么了，你不要？”
陆道深接着话，秦何一是宋璃书身边的副将，送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她特意吩咐，根本是不用他来做的。他有他的目的。
果然——
“诶我说，”秦何一坐下，把药推到他面前，“你在半月山遇到了谁，怎么成这样子了？”
陆道深脸色黑了几分，无奈道：“合瓦，我们遇到了合瓦，他偷袭了我们。不过那家伙太狂了。”
“他死了？”
“嗯，”陆道深比划着，“被宋将军一刀砍下了马。”
“宋将军可真有本事，她昨天去救你们的时候，脸都黑了。”秦何一笑道。
陆道深没说话，也笑不起来。险些失了半月山，换了谁也笑不起来。
秦何一见他不说话，心中了然，便动手帮他包扎了伤，道：“走吧。”
宋璃书在帐内半撑着头看荆都里来的信，沿句思量着。
“宋将军，陆将军到了。”
她抬起头，一面将书信收好，一面道：“叫他进来。”
陆道深掀帘走进来，只看了宋璃书一眼，便低下了头。他很摸不准，宋璃书没有召集各将，只是单独叫他来，半月山的事，她到底怎么看呢？
“伤不要紧？”宋璃书示意他坐下。
“无碍，”陆道深道，“多谢将军关心。”
宋璃书脸上没有怒气，平静地道：“这次六营损失如何？”
陆道深一听提到这个，头埋得更低了，闷声道：“死亡932人，重伤48人，轻伤108人。”
“损失惨重啊，”宋璃书淡淡地道，“不过，这次算是去摸个情况，以后你就不用带六营了，去带十三营守凤沅关，一会儿就去找秦何一交接。”
这个不算是罚，陆道深心里很清楚，这就像是个简单的调控而已，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宋璃书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看出他的弱势了。
不服……
但他还是说：“是，多谢将军。”
宋璃书似是没看出他的委屈，只道：“嗯，下去叫秦何一来。”
陆道深一言不发地退下了，宋璃书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最终只是低头继续看军务。
陆道深险些失了半月山，她只做出了调整。这源于镇守固安郡的赵文沿的一封信，她略略看了看，她可以肯定北方战场出现问题了，有什么东西混进了他们之中。
难搞…宋璃书又想起荆都来的消息，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将军。”秦何一快步走进来。
宋璃书似是有些叹气，没抬眼，道：“点理一下，我们回荆都。”
“是。”
秦何一领命出去了。
他是她的副将，跟了她大概三年，据他所见，宋将军素来稳重，心情不挂脸上，可他刚才进去，分明感受出她的无奈。
荆都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十月十三，宋璃书抵达荆都。
清晨，朝越行领着几个宦官在玉尚门等待宋璃书。
城门才开，城上小卒只见一骑红衣领头，数十名铁甲在后飞奔，好不非凡。
是宋将军！
“宋将军回荆都啦——”他激动地吼了一嗓子。
“迎——”
马上的宋璃书面无表情，心中好不尴尬，只暗暗庆幸道上的人并不多，急行而过。
行到雄冠大道，远远只见一行人抬着轿子过来。轿子外形典雅华贵，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小姐或是哪位娘娘。
宋璃书素来不与宫中这类人打交道，想着直接行过就罢了。
然而，那轿子中的人掀开帘子。随即一行人便停下来，走下来一位橘衣女子。
宋璃书只好停下。
那女子装束并不繁重，但是很精细。衣裳是深橘色的，倒衬得人格外白皙。小脸精致，一双眼镜格外清澈，还带些含情脉脉。
好干净的人，宋璃书想着，到不像是这宫中能出落的人儿了，不知是哪家千金。
“江书令之女江清月见过将军。”江清月道，略行一礼。
不愧是江书令的千金。
声音也格外不同。
宋璃书点了点头，在马上回礼，道：“要务在身，先行一步。”
待江清月闪到一旁，她便策马而去。
江清月看着那抹红影愈行愈远，若有所思，眼中有了些许艳羡。
“小姐怎么认得那是宋将军？”一旁的阋儿疑惑地问。
“大陵开国近百年，只出一女将，”江清月道，“天资艳艳，格外不同，在这宫道上能如此策马急行，身后尽是近卫，怎能不是她呢？”
言毕，便自顾自走开。
阋儿回过神来，大叫道：“诶，小姐小姐，不坐轿子了？”
江清月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不坐了，今日可真是谢谢朝公公了。”她想到朝越行一定给自己找轿子坐，便不由地笑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嘲弄。
阋儿不知她家小姐笑什么，见她真的不坐轿子，也只好打发那些人回去，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
“那小姐你等等我啊。”
宋璃书在殿外等着植帝，一言不发地立着。一旁的朝越行瞧见她这个样子，暗暗咋舌，这将军一类的人，都是这么死板冷漠的吗？
宋璃书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在这难得的间隙中想起了刚才遇到的人儿。
好像叫江清月吧…
格外干净…
她忽然记起江清月的头上好像别着朵花，似是新摘的，娇滴滴的，格外好看，同人一样。
江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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