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洛桉在阜阳太和镇中过完生辰的后日,便是几人去姑苏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日子。
玄正拾捌年,姑苏——云深不知处。
众人收拾好行囊,便一同踏上了前往姑苏的路途。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充满了对未来学习生活的期待。经过几日的行程,他们终于来到了云深不知处的山脚下。
仰望山顶,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沿着蜿蜒的山路,众人一步步走近了云深不知处。只见山峦重叠,古木参天,一座宏伟的宫殿若隐若现。
在宫殿内,他们见到了负责此次听学的蓝启仁老先生。蓝先生面容严肃,眼神犀利,但言语间却透露出对弟子们的关怀。他向众人介绍了云深不知处的历史和规矩,并分配了各自的居所。
正式听学第二日早晨,魏无羡毫不意外又是将近讲学开始前才到的,跑到桥上时与身后的江澄道:“到了到了,咱们歇会,歇会。”
两人没再跑,在桥上停下,开始整理衣服,江澄自然也不例外:“明日你再晚起,我决计不等你。”
“不就迟个到嘛,最多罚罚站,怕什么?”魏无羡满不在乎地说道,似乎对即将面临的惩罚毫不在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走着,还不时东张西望,仿佛根本没有把迟到当回事儿。
江澄见到魏无羡身后之人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双手抱胸,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对着那人深施一礼,道:“子轩兄。”
魏无羡见江澄行礼,也转过身去一同行礼。
为首那人眉心一点红,相貌精致,满身贵气,看到他们,双手抱剑,一脸傲气。待那人走后,魏无羡道:“这位金兄派头越来越大了。”
“兰陵金氏富埒王侯,金子轩从小天之骄子,派头自然大。”听到魏无羡拉长嗯字时,他就知道这家伙又开始在想坏招了,在魏无羡屁股上揍了一拳。
“打住,别又想坏招。我警告你啊,不管怎样金子轩都是阿姐的未婚夫,以后要结亲的,再看不惯也得忍着。”
“知道了知道了。”说着两人一起走向讲学的地方——兰室。
“兰室?名字倒雅致,就是教书的老先生古板得紧。”
“可人也的确了得呀!听说再草包无用,经他教养一两年也能人模狗样了。”江澄不太赞同道。
对此,魏无羡表态:“我现在岂非已经足够人模狗样了?”
江澄则是很有远见卓识地道:“你一定会成为蓝老先生教学生涯中最耻辱的一笔。”
“江兄,魏兄。”一名手中拿着折扇的少年道。
“晚吟兄,无羡兄,你们初到姑苏无聊坏了吧?”另一名少年道。
“无聊倒不至于,就是起太早。”魏无羡伸完懒腰,坐在桥边上。
姑苏蓝氏卯时作,亥时息,不得延误。少年合上折扇,道:“啊?这边卯时作也还好吧?你们什么时候起的?”
“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江澄的,另一道是从兰室的方向传来的。
“估计又是巳时作,丑时息咯。他都习惯这样了,怀桑别管他。”折扇少年闻声看去,见到了前不久在兰室内坐着的洛桉。
“洛桉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被叫到名字的聂怀桑,好奇地问。
“倒也不用加上小姐二字,叫我洛桉或言初便好,怀桑。”洛桉再次更正聂怀桑叫她名字时加上的‘小姐’二字。
“我只能说,有幸目睹过一次。”洛桉嘴角微微上扬道。
“哎呀小洛桉,你别这么假笑嘛。”魏无羡笑着摸了摸头。
“洛言初说得没错,你这家伙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江澄哼了一声,接下了洛桉还未说完的话。
魏无羡道:“就算打山鸡,我也还是第一呀!”
聂怀桑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向他泼去:“没有人会拦你。只是你大哥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说到这少年立刻蔫了。这位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聂怀桑,其兄长聂明玦的行为做派可谓是雷厉风行,在百家之中,素有威名。
虽说兄弟二人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甚笃,聂明玦教导小弟极其严格,对他的功课尤为关心。聂怀桑虽敬重他的大哥,却最害怕他提起自己的课业。
魏无羡道:“其实啊,姑苏还挺好玩的。”
聂怀桑道:“你在说笑吧?魏兄,听我衷心奉劝一句,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你此来姑苏,记住有一个人千万不要去招惹。”
魏无羡道:“谁呀?蓝启仁?”
洛桉道:“怎么可能是蓝老先生啊,笨蛋魏无羡。是他那个得意门生,蓝氏双壁之一的蓝湛。”
魏无羡道:“蓝湛?蓝忘机?”
“除了他,这世上哪来的第二个蓝湛?魏无羡你个笨蛋。”洛桉答完,又说了他一句笨蛋。
聂怀桑将折扇的另一头在左手掂了掂,道:“没错,就是他。蓝湛掌罚,修为又高,人人见着都畏惧他三分。不过嘛,他常年闭关,寻常也见不到……”
“怀桑,话不要说得太绝对嘛。”洛桉将墨玉手串挂回腰间,指向端坐在窗边头戴抹额的某位世家子弟。
魏无羡心里直犯嘀咕:“诶?怎么…是他?”
蓝忘机束着长发和抹额,周身气场犹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扫了他们一眼。
聂怀桑展开折扇遮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道:“魏兄,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啊?”
听罢,魏无羡将昨晚遇到蓝忘机的事简短地道出后,聂怀桑震惊了:“云深不知处禁夜游、禁酒、禁私自斗殴,你居然一来就犯了三项?!”
魏无羡小声嘀咕道:“规矩比蚂蚁还多。”
其余仙家子弟陆陆续续来到兰室内,有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进去后还在哂笑,但在蓝湛扫了一眼后像是被施了禁言术般没再吭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更是默默地空出了蓝忘机周围的那一片书案。
江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低声道:“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洛桉看了一眼那些仙家子弟,又看了一眼蓝忘机,心想:“我怎么不觉得蓝湛这么可怖?再说了,他能可怖得过那些妖魔鬼怪?”
洛桉与昨日一样坐在蓝忘机旁的书案,在坐下前向他打了招呼,行礼道:“蓝二公子。”
“嗯。”蓝忘机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洛桉隐隐感觉肯定比和魏无羡说话时的语气好。
洛桉对蓝忘机回答的语气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毕竟人家也应了,不过是冷淡些罢了。
到了讲学的时间,一位教书先生进来了,洛桉认出了他就是昨日来此处讲学的蓝启仁,蓝老先生。
他虽然蓄着长长的黑山羊须,但绝对不老,而且依照姑苏蓝氏代代出美男的传统来看,也绝对不会长得丑。
他手持一幅卷轴进来,打开后,长长的滚了一地,拿着这幅卷轴,开始讲蓝家家规。
“姑苏蓝氏家规,不可私自斗殴,不可淫乱,不可境内杀生,不可夜游,不可喧哗,不可疾行,不可无端哂笑……”
在座的少年,个个听得的脸色发青。魏无羡心中无聊,眼神到处乱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绝非是作伪装的专注和严肃,不禁大惊:“这么无聊的东西也能听的这么认真?”
忽然前方正还在讲家规的蓝启仁一停,冷道:“刻在石壁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条一条复述,看看还有谁借口不知道而犯禁。”
“既然这样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讲些别的。”
听罢,洛桉不禁笑道:“虽说这话安在这间兰室里所有人都说得通,但安在魏无羡头上怕是最说得通了。”
“是在说我吧?”直觉告诉魏无羡这是针对他的警告。
不出所料,魏无羡下一秒就被蓝启仁叫起来,“魏婴。”
魏无羡道:“在!”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阜阳洛氏以何闻名?”
“个别符咒与阵法。”
“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笑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之所化。”
魏无羡这般对答如流,让在座的其他人听得心头跌宕起伏,心有侥幸的同时,也祈祷他千万别犯难,一直答下去,千万不要让蓝启仁有机会抽到其他人。
蓝启仁却道:“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能够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实属正常。我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次魏无羡没有立刻答出,众人只当他犯了难,都有些坐立不安。蓝启仁呵斥道:“看他作甚,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连忙把手从临时拿出来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厉鬼、凶尸,难办得很。蓝启仁见洛桉频频神游在外,便点她起来回答。
洛桉站起身思考片刻,朗朗开口:“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不过此人杀孽太重,怕是不易度化。”
见蓝启仁没有显出不快之色,才敢接上下半段话,“倘若这刽子手还有一丝善念说明尚且有救。可寻其心结所在,解开心结,或可度化。”
蓝启仁捋了捋胡子,点头道:“不错。但若是这刽子手无法度化,必要除之,否则任其发展,必成大祸。”
蓝启仁挥手让她坐下,又点了一人:“忘机,你又该何如?”
蓝忘机颔首行礼,淡声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仙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满意点头:“一字不差。”
洛桉坐下去后,继续神游在外,没有再听他们的答案,昨日也抽过几人来回答类似的问题,而答案非常统一——蓝忘机回答的便是。
当她神游回来听到的第一句便是,蓝启仁对魏无羡的怒斥:“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不你得了,滚!”
洛桉心想:“魏无羡又被赶出去了啊?嗯……这倒是意料之中。想必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荒唐的想法惹怒了蓝老先生吧?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整日待在兰室内里无所事事。”想到此处,她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众人听完讲学之后,四处寻找着那个身影。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发现了他。魏无羡此刻正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下,仿佛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黑色的发丝和衣袂。他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正在沉思什么。
洛桉看着眼前走神的魏无羡,轻声喊道:“魏无羡,你又在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担忧。魏无羡这家伙有时就是这样,思维飘忽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