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柠短暂地低了一下头。
再抬起的时候,也一并抬起了一杯崭新的热酒。
温季柠“来,今日咱们宫里这小宴,也算庆一庆月兰宫的新生。”
她笑着扫视众人,率先饮下第一杯酒。
众人纷纷回敬。
这场酒喝得热热闹闹,全不逊于此时正阳殿的大宴。
这夜还未过半,温季柠的话便应验了。
……
使团公馆的总管太监来敲月兰宫大门。
小青子去应了,带进来一个锦盒和两支雪梅。
众人神色懵懂,唯有洛初立刻看向温季柠,若有所思。
温季柠起身,携众宫人先谢了礼,将面上规矩过了,送走总管公公。
直至宫门复又阖上,陈嬷嬷才满脸大喜地恭向温季柠。
陈嬷嬷“恭喜公主,按规矩,使团赠礼,阖该过礼部,登记造册,继而再由太后娘娘分发赏赐。”
陈嬷嬷“就算是专赠,按礼制,如今给公主的这份也应当还在礼部周转。
陈嬷嬷“使团今日才进的宫,现下便直接将礼赠与公主,想来是对与公主的亲事极欢喜的。”
陈嬷嬷纵然讲话已敛了早先急匆的模样,但赫然写在脸上的喜悦却难掩。
温季柠眼底的笑很淡,她微微颔首,算是谢过陈嬷嬷的吉言。
她扫了一眼被陈嬷嬷这番话解释后也一同欢喜的宫人们,又看回陈嬷嬷。
陈嬷嬷立刻解了意思。
陈嬷嬷“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要安置了,咱们快快把这里收拾了。”
乱哄哄的一团,很快静了下来。
这静也慢慢裹住室内桌上的锦盒和两支梅花。
雪梅幽香,净白的花瓣上还蘸着水珠,微微浸湿了下头的锦缎绣面,晕开一团暗色。
……
何靖宇(三皇子)“私下赠礼已是不合规矩了,舅舅你何必还要额外折梅赠去月兰宫?”
使团公馆的北厢房内,南陵三皇子何靖宇对着正在堂上读书的中年男子拂了一下袖,语气有些不满。
中年男子眉心蹙起。
但也等看完了眼前这页,他才放下手中卷。
他开口时,何靖宇已敛了方才的厌态,正侧坐堂下,举盏独饮。
袁秋霆(南尚书令)“十一公主不是说了么?要梅花去作绣花样子。”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回道。
何靖宇饮尽了一盏热茶,没什么反应。
中年男子见状,自顾往下说去。
袁秋霆(南尚书令)“荀州温家割据东远以南,拥兵数目仍是个迷。”
袁秋霆(南尚书令)“他们不是藩王却胜似藩王,你道他们如今还未揭竿,为的是什么?”
袁秋霆(南尚书令)“自然是在找良主而栖。”
回到正事上,何靖宇又有了些沉稳之色。
何靖宇(三皇子)“舅舅,我自然知道娶这十一公主并不为她,而是为了她母家势力,但……”
何靖宇偏头四望,继而往堂上之人那处探身过去,压低声量。
何靖宇(三皇子)“且不论温家内部如何。”
何靖宇(三皇子)“那十一公主毕竟是个外嫁之女的女儿,出生后有没有和温家人见过面都还两说,关系亲疏也不多论。”
何靖宇(三皇子)“单说温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门婚事之后,就要彻底和我们南陵牵上关系。”
何靖宇(三皇子)“若他们真的做好了这样准备,为何时至今日,竟还没有一个温家人前来,向我们投一张拜帖?”
何靖宇(三皇子)“舅舅,你不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吗?”
何靖宇顺了口气,接着道出他认为的关键。
何靖宇(三皇子)“况且,当年定立婚约的是父皇和雁粟先帝。”
何靖宇(三皇子)“因十一公主生母舒妃受宠于雁粟先帝,又恰好当时我朝与雁粟交好,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何靖宇(三皇子)“这一切与温家何干?”
这番话压在何靖宇心中已久。
堂上这位,他的舅舅袁秋霆,时任南陵正一品尚书令,兼领户部事。
他自来知道何靖宇对陛下早年许诺的这桩婚事有所不满。
但他一直认为是何靖宇生性风流,不满皇妃人选。
如今看来,他竟有一番自己的见地。
袁秋霆(南尚书令)“温家原为安阳皇室外戚,当年上东王血洗安阳,多亏温家相保,才不至于满门屠戮。”
袁秋霆(南尚书令)“后又流离辗转,于荀州扎根。”
袁秋霆(南尚书令)“这么多年,他们假意向新东远投降归顺多少次,你可见宣德那边何时真正收拢了温家?”
袁秋霆慢饮一口热茶,继而道。
袁秋霆(南尚书令)“可见温家自来行事诡谲,不可真正掌握。”
袁秋霆(南尚书令)“你纵然真娶了那温季柠,也未必就能真正得温家相助。”
何靖宇又开始有些烦躁。
何靖宇(三皇子)“既是这样反复无常之辈,就算我真娶了温季柠,他们不认,难道我们还上赶着去拜会?”
何靖宇(三皇子)“我南陵泱泱大国,难道要向一个小小荀州低头?”
何靖宇(三皇子)“这就不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买卖,为何舅舅你非要执着这桩婚事?”
袁秋霆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失望。
袁秋霆(南尚书令)“你傍晚说,十一公主与你御花园亭中相会之时,神色惶然,似是畏首畏尾之辈?”
何靖宇不明,但还是点了头。
袁秋霆(南尚书令)“性子软,好拿捏……”
袁秋霆收回视线,向中庭看去。
恰好那是正南,南陵国的方向。
袁秋霆(南尚书令)“这便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