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柠晃了晃杂乱的思绪。
再抬头时,眼见着就快要走到月兰宫大门。
视线扫到一旁,这才发现凝秀一脸担忧,眉心快皱成川字。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眼泪没收干净,连连安慰。
温季柠“我方才沙子进了眼了。”
凝秀压着哭腔。
凝秀“公主吓死凝秀了,奴婢还以为八公主说了什么欺压了您。”
温季柠“傻丫头……”
她刚安慰了半句,余光瞧见月兰宫宫门旁的林间里的一个影子,似有些熟悉。
温季柠立刻敛了笑意。
她吩咐凝秀先回去。
待目送凝秀完全消失,这才往影子方向走去。
身形清瘦的布衣男子矗立在墙边,垂眸静默等着。
虽安静得犹如一片黑影,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的局促。
温季柠自然没看见这细节。
她又往青云道巡视一圈。
反复确认会面处被密林严实遮蔽,这才仰头去看眼前的瘦削男人。
眉眼清朗,鼻梁高挺,俊美深邃的脸庞令人有些挪不开眼。
但和他一身破败的单薄布衣,实在格格不入。
她站定在他几步远开外,没打招呼,等他开口。
张真源“这个……”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递她。
温季柠一眼便瞧出是那夜她掉的帕子。
张真源“我洗净了的,还你。”
他的语气也十分低声小心。
她接过。
温季柠“还有别的事么?”
张真源的视线停在她挂满泪痕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张,形容犹豫。
温季柠却等不及他这许久。
淡淡抛下一句“若没有别的事以后不要来这里”,转头要走。
张真源“谢谢你送的厚褥。”
短短几个字,像是从他齿缝间挤出来的。
温季柠停步,却未回头。
温季柠“怎么知道是我?”
张真源的声音愈发低了。
张真源“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再无多话,径直离开了。
温季柠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正事上去。
楚禹舟抛给她的冻桥问题,对于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正常人来说并不难解。
唯一问题是,她要去实地看看那桥梁的材质结构。
和专事桥梁工程的官员聊上一聊,才能证实她的解题之法。
更重要是,她还得“装得像温季柠”。
所以熬了四五日,她才又去敲永和殿的门,请旨出宫勘察。
这次顺利得紧,连楚禹舟的面都没见到,便得小太监回话。
太监“陛下早有吩咐,若十一公主要出宫看桥,车马随行早已备齐。”
……
次日,一辆晃悠悠的马车从月兰宫出发,往宫外去了。
这还是温季柠穿越后第一次走出宫门。
虽本朝女子并不被严格限制出门。
但深宫大权掌在太后手中,她这样末流的公主自然没资格要求什么。
若非陛下亲旨,否则她也很难踏出皇宫一步。
安阳,是个历史悠久的千古帝都。
国变前,此处是东远国都。
国变后,此处成了东远附属国雁粟的国都。
如今,安阳早已不复往日繁华。
但旧都留下的建筑,还依稀可见往日余晖。
凝秀开心得紧,一路透过窗缝去瞧大街的热闹。
温季柠却视线拉远,看向巷道深处,隐隐可见的破败及衣衫褴褛的流民。
一会光景,马车便行至浩阳桥边。
主仆二人被小太监搀扶下了车。
只往浩阳桥瞧去一眼,温季柠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身后男子行了礼,唤了好几声“十一公主”,这才勉强把她拉回现实。
淮江宽阔湍急,江水又深,常规石墩难以在河中立基。
因而浩阳桥是由中间两座木质桥塔和两端石质桥墩、再利用铁链和木板连接而成的。
这是数百年前旧东远的工程。
但国变后安阳败落,自然承担不起高昂的维护费用。
木质桥塔在冻冰的冲击下,塔身断裂。
虽被两侧铁索扯着,但歪斜之势已愈演愈烈。
如折子里长篇大论那样。
身后的柳祁远絮叨大半天,才把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向温季柠讲完了。
温季柠听得头疼。
但碍于礼数,她半只耳朵听着,脚步已往江边走去了。
众人连忙拦她,连道“公主危险”,这才拦下。
自桥塔歪斜被发现后,浩阳桥已禁止通行十数日。
温季柠“柳大人先前修过桥,是么?”
温季柠实在听不下去他的絮叨,出声打断他。
柳祁远“回十一公主,不瞒您说,承蒙陛下赏识……”
温季柠“是么?”
温季柠再次劈断他的絮语,偏头回来,眼神已有了些凌厉。
柳祁远愣了愣,垂头默了几下。
柳祁远“是,凉禾的禾间桥,便是下官主持修建的。”
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