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日

总觉得很不甘心啊。

　　意识飘渺在无垠的深海，冷意紧紧贴在每一寸肌肤上，缓缓逼出胸腔仅剩的一丝氧气，仿佛连带着恨意也变得稀薄了。

　　只剩下一点难明的遗憾，驱使着季墨拼尽最后的力量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可周围只剩迷糊的死寂，连海面透下的光点也已经看不清晰。思维跟着身体一起下沉，最后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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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点滴在脸颊，然后像眼泪一样划落。强忍刺痛睁开眼睛环视，发现自己居然跪在宗门的石碑前。

　　这是什么，走马灯吗？居然这么真实。季墨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走马灯也不走点好的，居然回到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对。无论是四周的景致还是身上的体感都如此真实，甚至就连头痛也痛的很具体，这绝对不是死前的走马灯。身上彻骨的切肤之痛也仍旧没有消散，说明无妄海的处刑也并不是一场噩梦。既然都是真实的，那她这是……重生了？

　　可是她那么多的苦难似乎并不是错误的选择造就的，即使重生也不一定能改写之前的悲惨结局。想到这里，季墨有些颓废。

　　命运是如此庞大而难以撼动的东西。更何况她的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坠入无妄海的刹那，似乎浅显的窥破了某种世界本源。季墨才知道原来她的一生不过是一个说书人闲时写下的话本子，男主一路打脸升级征服各路美女，而她是这本书最大的女反派，激发男主斗志的工具人。由于不愿屈从做男主的“知心红颜”，最后落得死于非命的凄惨下场。

　　书中写她孤傲清高，对男主的苦难置之不理，蛇蝎心肠，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仁慈之心。但事实上如果不是靠世界本源植入脑中这段关于话本原文的记忆，她甚至不记得所谓男主的名字，更别提刁难和轻视了。

　　难道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必须违心的去谄媚讨好一个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如此好心，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或许要让神明失望了。即使重来千千万万遍，她的选择也不会有丝毫更改。

　　季墨拍拍裙子，从冰冷地面上站起来。大概是跪的时间太长，痛感猛地袭来，猝不及防，差点再次跌倒。

　　现在的时间线也并不难猜。季墨在宗门内向来很受宠，唯一一次被罚的这么重，便是宗门大比前夕——她作为领队带着刚加入宗门的弟子前往一个确认过稳定的秘境，以便让新人快速熟悉探索流程。这项事物过往也由她负责，且从未出过差错。

　　可就这一次，变故突生。原本安全的秘境内出现了难以计数的强大怪物，怒嚎着向他们袭来。季墨指挥师弟师妹们率先撤离，自己留下垫后。可惜这次事发实在突然，回来时五伤一死，代价惨重。

　　事件的责任几乎全部被推到作为领队的季墨身上，即使季墨再怎么得宠也难逃严重的责罚。

　　可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是男主为了机缘擅闯秘境禁地，抢了东西留下一堆烂摊子就仓惶逃走，甚至连秘境内的变故都没有上报。

　　害死师兄妹的人，现在还安安稳稳的在住处睡觉，甚至刚拿了一份大机缘，或许修为已经突飞猛进。

　　无论怎样，该回去了。季墨捏紧拳头，再次挣扎着站起来。虽然天道的方向仅凭她渺小的力量难以撼动，所谓“气运之子”也大概就算被打败、被抢夺资源、也能以别的方式成长起来。

　　可书里有那么多为了衬托、塑造、或是成就男主角一人的成长而无端遭受连累的“配角”甚至“炮灰”，她觉得至少也要尝试一次，哪怕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抬头望向钟楼，却见细雨蒙蒙中，走来一个撑着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