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装窄袖下,露出的是一小截纤白的手腕,叶世杰的目光克制地落在那处,落在她的桡骨上头。
薄嫩的皮肉下,涌动着令人着迷的血流,撑起这幅他爱的骨架,又充盈了他爱的皮肉。
用更简单的话说,叶世杰爱她的一切,从很远很远的以前开始。
从…她还不是坐在尊贵位置上的皇后开始。
叶世杰初到京城的那一年,已然有了少年老成之感。
他常年将思绪装在套子里头,喜怒哀乐都是。
家族经商,他自然不会是心无城府的二愣子,但却总有不符合身份的直白刚正。
知世故而不世故,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形容词。
那边春日长街,被各色花朵簇拥的花车从长街行过,一条街拢共就那样宽,气派的花车就占了大半,观赏之人被挤在两侧,连空气都稀薄。
叶世杰却只顾埋头赶路,甚至对这样趋之若鹜的场景隐隐不屑。
再漂亮的花又如何?总会有凋零的那天。
“看!是教坊司的玉腰奴!”
京中给身量窈窕,柳腰纤细的貌美女子,起了一个旖旎的称呼,唤作玉腰奴。
而久而久之,在教坊司这样的地方,玉腰奴这一称号竟也成了一种荣耀,每年都会举办擢选大会,选出当年一届的玉腰奴来。
教坊司之流,注重女子外貌,有些红颜未老恩先断,得玉腰奴之称的人,一年可只侍一名恩客,且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人人都抢破头。
但人人都徒劳无功。
声音实在嘈杂,叶世杰的肩膀挤着别人的肩膀,几乎是被迫地抬起头来。
不是明艳又却名动四方的牡丹,也不是彰显妖娆妩媚的月季。
白紫交织的蝴蝶兰勾勒出个特别又典雅的梦境,裹在车幔之外,偶尔还夹着几株饱满的绣球花,恍惚之间,叶世杰还以为看见了天庭上头司花仙子。
尤其她神色恹恹,支着脑袋斜倚一旁,垂下的羽睫像把悠闲的小扇子,将这股痴迷的风煽动得愈发剧烈。
旁人是瞧不见的。
叶世杰站的地方却正好可以窥见被风掀起的纱幔一角。
瞬间,呼吸凝滞,眼球剧颤。
他甚至抚上了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怀疑那里会破膛而出,然后跳到她的面前去。
后来叶世杰也去过几次教坊司,他不缺钱,却没办法见她一面。
因为在她蝉联的那些年里,他从来不是她选中的客人。
“你叫什么名字?”
叶世杰猛然从记忆里将思绪拨出,撞进了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潋滟却漫不经心。
她不在意自己。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叶世杰,一双眸子一下暗淡了下去,格外凄凄,可很快又重新收拾好了心神,一字一顿,“叶世杰,娘娘,草民名叫叶世杰。”
“叶世杰?”
简单的三个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再被说出来时,已经染上了些其他的感觉。
叶世杰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就听见她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道:“真可怜。”
如同最冷漠的神女,短暂地悲悯了一下世人。
不可怜的,叶世杰想。
能见到她,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