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8）

“？”任离枷只觉得自己的CPU要炸了，“不是，等会，同志，你就差把‘我奚长庚喜欢上朔辰啦’这几个字写到脸上了好吗？？？”

“？”

“啊……呃……这么明显？”

他看着对面人飘忽不定的目光，没绷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真的……真的好呆啊——”

“#¥€&的我**你**的我怎么就呆了！！？”奚长庚暴起并与之搏击，遗憾落败，“啊啊啊啊啊我服了别戳我腰子哈哈哈哈哈……”

这么闹了一通之后，奚长庚心里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教学楼下的白玉兰已经开始落了，纷纷扬扬的花瓣伴着清香扑在她周身，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和那人的对话：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白玉兰了！”

“那真是不巧，我有个笔名就叫白玉兰。”

“啊啊啊啊啊你是不是命里克我啊这都巧合是不是太过分——”

她加快脚步，逃跑似的钻进教学楼。那一抹清丽的白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她抬起手捂住了泛红的脸颊：“过分……！”

“喜欢白玉兰什么的，真是过分……一语双关哪能这么用啊！”

于是早早回到教室的朔辰莫名其妙被奚长庚瞪了好几眼。前者莫名其妙地继续改自己出错的听写，后者为了平复心情多刷了两张生物小卷。

音乐课。

奚长庚和张菡萏站在讲台前，这次音乐老师直接让二人指挥合唱比赛的曲目。

“用不着放音频，你俩自己唱就行。”音乐老师斜靠着第一排的桌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开始。

音准这一块奚长庚一直很优秀，但自己唱歌自己指挥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看向倒数第二排的朔辰，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轻地对她点了点自己的手腕，然后向上抬了抬手。

她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你有优势，开始吧。

于是她大胆地开口唱了起来，努力地用上学过的技巧，努力地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

“停吧。”音乐老师走上前来，那一刻奚长庚的心跳快得吓人。

“你，站得不够直，没有那种气质。下去吧，咱们班的指挥就定为张菡萏。”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和那次无力胆怯的举手一样令人窒息。

班里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不，班上没有任何声音。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简单自然地被决定，一切都是那么悄无声息又昏暗寂静地被遗忘。

兢兢业业学习指挥的奚长庚、接过课前一支歌指挥人物的奚长庚、在夜里写完作业后还要自己补习乐理知识的奚长庚……因为站得不够直，正式被遗忘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走下讲台，生怕多停留一秒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作为音乐课代表的她，第一次没再听剩下的半节音乐课。简珩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安静地推过来一包纸，什么都没说。

卓亦言好多回担忧地想要转身，又担心被批评没敢动。

李丰慧回了好几次头，不知道是在看谁。

朔辰的反应，她看不清，也不敢看。

她好像辜负了师父的教导，把好多东西都搞砸了。

下课铃响起前的二十分钟足够她把自己收拾回平时的样子。下课后她把半包纸还给了简珩，简短地说了句谢谢。

对方显然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憋了半天只说了句：“……荒谬。”

卓亦言转过头很认真地问她：“组长，我没有什么音乐的专业知识，但我还是想问……气质比技巧更重要吗？”

“我……我不知道。”奚长庚垂着眼，“但或许是我确实不够好，如果我再努力些，如果我发挥得再好一点是不是就可以……”

没说完的话被淡淡的香气打断。任离枷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只手偷偷塞给她一小块巧克力：“呐，你最喜欢的70%纯度黑巧，吃的时候小心外边的班主任……也别太难过，毕竟你家那位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说你什么的。”

“谢谢，以及把你对他的那破称呼给我改了。”她长呼一口气，露出一个远比巧克力苦涩的笑容，“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我的意义好像崩塌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么久的练习全变成了浪费掉的时间。”

“不是的。”任离枷又掏出一块巧克力扔进口中，“你失去的是结果，但你收获的过程也很珍贵——先不论那些专业知识，师徒什么的……就真的很好嗑。”

“我真是服了，安慰得很好以后不要再安慰了。”奚长庚心口的郁闷消散了些，对方见状赶紧拉着她到教室的角落，开始分享起新听到的八卦：“跟你讲，咱班又出一对！你组员李丰慧跟隔壁三班体委谈上了！”

奚长庚反应了一会：“啊，隔壁班……？真的能有认识的机会吗？以及为什么说‘又’啊？”

“哎呀就在隔壁嘛，见面次数多了不就认识了？差不多全班都知道他俩的事了，就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呆子。”

“至于为什么说‘又’？”任离枷露出一个姨母笑，“你和某个人都快成四班官配了好吧？”

“……你才呆。”

“哦呦呦直接跳过了后一句话呢，动心之后连反驳的理由都没啦嘿嘿，我猜你现在也乐意被嗑cp了吧～”他调侃道。

“嗑吧活爹，谁能嗑得过你啊哈哈……”奚长庚摆烂似的往墙上一靠，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过几天还要体测是吧，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跑800米啊！！“

任离枷虎躯一震也开始哀嚎：“纳尼？！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跑1000米——”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出了校门的少年少女零零散散地走着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回家的路。

奚长庚看着和自己并肩走着的朔辰，情绪又低落下来：“那个，对不起，我没选上指挥……”

后者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这有什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合唱比赛而已，选不上就选不上嘛，又不差这一个。”

“那……我还可以接着当你的徒弟吗？”她声音有些艰涩地问。

那人愣了一下“噗呲”一声乐了：“当然可以，你师爷知道这个事了还要给你发红包呢，明天等着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