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回说到，美娘在王九妈和金二员外的设计下，失去了初夜。不仅整日闭门谢客，还绝食抗议。九妈使出了浑身解数，好吃好穿好用的，使劲儿的供给，可美娘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这下子可轮到九妈着急了，心想:把她好吃好喝的养到这么大，又培养的棋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就想图个有朝一日，奇货可居吗？可就她现在这副德行，就算硬逼着她接客，也跟个死木嘎达似的，谁愿意花这份没用的钱啊？要是再给她逼急了眼，寻了短见，自己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嘛！可是，不逼她，自己白养活她干嘛啊？

想到这儿，王九妈抓耳挠腮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身边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妓女给出了个主意:＂妈妈啊，您平时最聪明了，这会儿子怎么想不到了？您的结义妹妹刘四妈，那嘴一张啊，简直就是个女萧何，雌陆贾!能把罗汉说的思情，嫦娥说的想家!就算是再明白的人儿，也能叫她给说糊涂!何不请她来劝劝美娘？＂

＂哎呀!还是你这丫头鬼主意多!快去请她来吧。＂这刘四妈是何许人也啊？她和王九妈一样也是个妓女出身，二人同病相怜，遂义结金兰。现在也开了家妓院，就在隔壁，叫做宜兰苑。

四妈来后简单吃了几杯茶，就直奔美娘房间里，一进门就高喊:＂我的好侄女，恭喜你梳弄喽！怎么也不请我喝杯喜酒去？＂此时美娘已四五日水米不打牙，脸色惨白全是泪痕，双眼肿若樱桃一般，嘴唇干到出血，头发散乱地披在耳边，额头上还留着个醒目地大手印呢。一看四妈来了，赶忙起身迎接，却因过于饥饿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四妈忙扶起她靠在床上。又道：＂哎呦，孩子啊，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我听说你前些天梳弄了？今儿我特地向九姐道喜，顺便过来看看你。我这九姐啊，也不道修了几辈子福，养了你这么伶俐的女儿，就算是堆上千两黄金，满西湖哪儿找第二个去呀？＂美娘道:＂姨娘快别这么说我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说完又抽泣起来。四妈拿过手绢，将美娘脸上泪痕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又说：＂你这以后啊，有了金二员外照应，生意一定会顺风顺水的，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还有什么烦心事儿呢？＂

见美娘低头不语，四妈接着道:＂我们门户人家，哪个不是吃女儿的用女儿的？九姐瞧你是个苗子，便把全副的心血和老本都贴给你了。就等你梳弄后，前门张郎送米，后门李郎送柴，做女儿的有了名儿，娘也收了利，脸上也有光不是？＂＂我可做不来这事儿!＂＂这做不做的可还由得你说？你若是把九姐给惹毛了，打你个半死，你不还得接客吗？到那时你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依我说啊，你是吊桶落在井里头，挣扎不起来了，不如就破罐破摔，依了九姐的好好接客，自己也落得快活不是？＂听了这话，美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姨娘，您得帮我啊！我原是良家女子，误入风尘，若是叫我倚门卖笑，我宁死不从!我要从良!＂

四妈一听从良二字，便知道美娘的心已经开始活动了，忙扶起她笑着说:＂我的儿啊，从良是好事儿啊，但这院里你几个姐姐哪个不是好人家出来的？哪个不想从良？可这事儿是那么容易的吗？＂＂可我也不想一辈子都陷在这个魔窟里啊！＂四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要离开这里，就只剩一个法子：接客!从客人中挑选一个，让他帮你赎身从良。但有句话说的好，这做丈夫的做不得子弟，这做子弟的多半又做不得丈夫！来咱们这儿的男子，有几个是好的？所以，你务必要瞪大双眼，打着灯笼，仔细挑选，这可不是当玩儿的!＂＂若姨娘能帮我，大恩大德，我自当永世不忘!＂四妈接着道:＂这从良啊，也分好几种呢，有真从良，假从良，苦从良，乐从良，看好的从良，没奈何的从良，了从良，不了的从良。你若是遇上了个浪荡子弟，今儿收你，明儿反道逼你卖笑养活他；再不，摊上个土豪，三妻四妾的，叫你做个半妾半婢，他大娘子再好生厉害，成日里对你拳打脚踢，打的你哭没眼泪，死没力气；又或是，碰上个老色鬼，牙都不剩两颗了，跟着他三年守活寡，一辈子真守寡!这良都从到这份儿上，到还不如不从的好呢!

＂况且啊，你们跟那些良家女子可没法比，就算是你从了良，扭扭捏捏的进了那富贵人家，你能受得了，那些当差下人对你当面指桑骂槐，背地里言三语四吗？人家良家女子，本就细皮嫩肉的，化妆时，浅浅抹点脂粉就行，哪像咱们，两手干枯，只能用力涂上厚厚一层粉；人家良家女子，懂得事情轻重，人情练达，会管理家中众仆役，以及大小事务，哪像咱们，像空房子里锁着的猴儿似的，成日家就会搔首弄姿；就连咱们自己也是浑身职业病，改不了妓女作风!所以，你们到底拿什么去跟人家比？＂＂不，姨娘，我还是想从良!去哪家也比待在这儿强!＂＂哎，可你现在这一个客人也不接，怎么从良啊？要是再跟九妈闹翻了，把你卖给那几种人，那可倒是也算从良了，但你还不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一辈子？＂

＂那姨娘，我该选哪种啊？＂＂你要从良，就得选乐从良，就是那个主儿知你，疼你，不在乎你的过去，还得有能力保护的了你。要是遇上这么个主儿啊，甭管他穷富，可千万别错过！到那时，老身替你做媒!我当年要是也能遇上个好主儿，现在还至于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吗？＂

听了这话，美娘反倒开始安慰起她来了。从此便开始乖乖接客，每晚十两白银，王九妈发了大财，高兴极了，对刘四妈自然是千恩万谢。美娘也谨记刘四妈的话，定要寻个称心如意的人儿。 而我们的男主角卖油郎，下集就要闪亮登场啦！而这位男主的又有着怎样悲惨的身世呢？区区一个卖油郎，如何能见到花魁呢？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