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自卑

“我他娘的都快累死了！”

突如其来两声大骂让我吓了一跳，柳楠愈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里的疑惑。

“那你对当今社会有什么看法吗？”

我再次试探性的问道，听完之后他则是一脸苦笑。

“我也配对社会有看法吗…”

“小胡！赶紧把鸡排搬进来，快点！”

从商铺里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配。”

说完转身就抱着箱子离开了，留下了一个矮小且高大，坚强但懦弱的背影。

柳楠愈举着手机，走到我旁边，歪着脑袋，有些不解道：“他这是怎么了？”

“被人霸凌了。”

柳楠愈更加迷惑，“被人霸凌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霸凌呢？”

我无奈的苦笑着，柳楠愈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像我有的时候也不能理解她的世界一样。

而她所不能理解的事情，恰恰每天都在这座城市上演。

“无论是法治社会，还是野蛮社会，霸凌者变了又变，也总会一直有被霸凌者。”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等她写完，我们又陆续去寻找了其他的路人进行采访，第二位是一个老大爷。

大爷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棕色的工装短裤，脚上踩着一个人字拖，整个人看起都十分清凉散漫，典型的老北京胡同大爷。

我上前问道，大爷听完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生活啊，要我说，有烟有酒，没事多溜达…”

“额，我问的是您对生活的看法。”

“平时喝喝茶，钓钓鱼，抽根烟到处遛弯，晚上再来一瓶酒，别提多滋润了。”

见大爷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顿时感到无语，大爷话虽然多，可都没说在点儿上。

见大爷还在继续侃侃而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迅速逃离现场。

发现我离开，大爷还不忘喊了句有没有空陪他打太极，我又是一阵无语，走的速度更快的。

之后又采访了几个人，但都大差不差，不是厌世就是太过洒脱，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

柳楠愈也是有了些许疲惫，在我身后慢悠悠的跟着。

她叹了口气，“幸好是把你叫出来了，不然这么多奇葩的人，我肯定得吓死。”

我随意的“嗯”了一下，心想别说是你了，我都快撑不住了。

奇葩天天有，今天格外多。

“累了吗？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柳楠愈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笑道：“在找凤梨酥吗？”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着我。

见她这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在医院里，翻翻捡捡半天，最后只选择了凤梨酥的女孩。

随即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假装严肃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会算卦，这些都是我刚刚推演出来的。”

听到这话，她有些震惊，嘴张的老大，“真的假的！那你是不是什么都能算得出来，考试选择题用这个能全对吗？”

看着她那佩服的表情，我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倒让她更加疑惑了。

笑着拉起她的手，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混子表情，“这你就别管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带你去尝尝吧。”

拉着柳楠愈走到一家叫“糕如故”的店前，走了进去。

“您好，需要点什么吗？最近这个一块钱的桃酥很火哦～”

说话的是这家店的店员，看起来很年轻，貌似是大学生出来兼职的，声音很甜，说话嗲嗲的。

“你好，咱们这里有凤梨酥吗？”

“有的，您要几个？”

“两个就行了。”

“好的，我给您打包，一共是二十块～”

她不说价格还好，说完我突然就不想买了。

这凤梨是金子做的还是酥是银子做的啊，怎么他妈这么贵啊！

我现在别说是二十块了，就是两块钱都要仔细斟酌，真的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柳楠愈在一边看着包装点心的店员，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我的衣角。

“吴碍，就两个会不会太少了，咱们一人一个也不够吃啊。”

“没事，你就吃就行了，我不…”

“你好，再加四个。”

“我尼玛…”

差点一句粗口爆出来，回头看向柳楠愈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看见我看她，柳楠愈还笑了笑。

这哪里还像个千金大小姐，倒不如说是个贪吃的孩子。

六十块钱不是拿不出来，只是那样的话我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今晚就要留宿街头了。

店员这时已经将六块凤梨酥打包好，放在了柜台上，随后拿出条码扫描器说道：“给您包装好了，我扫您吧。”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仿佛心在滴血一般，动作变得无比迟缓。

可能是嫌我速度慢，店员还专门把条码扫描器往前送了送。

就在我以为今天要从南锣一路走回家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将手机放在了扫描器下，“滴”的一声，付款成功。

我看向柳楠愈，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要主动付款。

“出门在外也不能总是男生花钱啊，况且是我要吃的，当然要我付才对。”

她抿嘴笑道，一缕阳光从窗边落下，融化了冰雪。

我看的有些呆，直到她举着装满凤梨酥的小盒子，催促我离开时才回过神来。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双标。不知是不是虚荣心作祟，面对不同的女生，我总是做出很自相矛盾的事情。

诗娴家只能算的上是中产家庭，零花钱并不算多，我却心安理得的让她给我买药。

柳楠愈呢，千金大小姐，但我却总是抢着买单。即便是身无分文，咬着牙也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

我恍然大悟，自卑感其实已经埋下种子，在不经意之间，生根发芽。

即便我不想承认，即便我玩世不恭，但灵魂却惭愧的低了头。

太阳悄悄升至头顶，我仍是有些恍惚，直到一块凤梨酥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从店里出来你就呆呆的，在想什么呢？来吃块凤梨酥吧，很好吃的！”

柳楠愈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块凤梨酥，送到了我的嘴边，脸上有些小埋怨。见我没有反应，幽幽的说道。

“你打算让我一直举着吗？”

我的眼睛渐渐清晰，看向她，看向嘴边的凤梨酥，想通什么一般，一口咬了下去。

“谢谢你…楠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