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那么说,我的心是半点没落下来…
一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我都怔怔然想着李同光和他师父的事,差点踩空了脚。
很久之前,久到我还没有把李同光当回事的时候,曾误入过他的书房,那里干净,整洁得不像话,当时,我就在想,这个男人这样无欲无求的吗?
于是坏心思地开始左看看,右翻翻,不过并无收获,连架子最隐蔽处的书籍都是关于兵法的,
我不愿承认,心中却肃然起敬,不愧是长庆侯,光风霁月、多年苦修。
可还不肖一会,我就摸索出类似机关样式的暗格,凭着经验思量一番,好不容易打开之后,一下子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里头是一个密室,我站在快到密室的通道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李同光这种年纪的男人,身强力壮,精力旺盛,我都不敢想,那密室里会有什么。
随即羞红了脸,想着就不窥伺人家秘密了,转身想回去,
却不料外头传来李同光的声音,他那时候进了书房,和侍从密谋着什么,
我愣在原地,
在走出去和等在原地之间选择了窥伺他的密室。
越靠近,木香就越浓郁。
直到他的暗哑世界毫无保留展现在我面前,
是几十幅画像,
和不同装扮的各种假人,
画像里的人栩栩如生,神态,眉目跃然纸上,都是同一个人,即便是隔着画像,我作为一名女子,也会被画像中那女子的清尘绝世所惊艳,
美得不像在同一个图层。
那时,我便看透了我这位夫君内心最偏执,隐晦的那一部分。
可是后来,他又偏偏主动招惹了我,叫我愿意自己哄自己。
现在,他最偏执的那一部分回来了,那我又会被算成什么呢?
马车摇摇晃晃,我掀开车帘往窗外看去,群山青黛。
我就在想,初月啊,你以前桀骜,不羁,爽利如风,那样自信,
怎么现在就自我怀疑,处处忧虑了呢?
干嘛把自己摆得很卑微似的?
于是一合车帘,索性喊了一声,
“不回府了,本县主要去逛街,买他个十件八件的,”
见不到他的人,那就花他的钱,哼💢。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目光所及,尽是一片银花火树,软红十丈,人声鼎沸。
兜兜转转,我拐进了一家珠宝铺。
随心所欲般挑挑拣拣后,就盯着一枝桃花玉钗出神,于是将它托于掌心,仔细端详,思索着缀着纹路的寓意,
可没想到,一名男子却突然拿走我手心的玉钗,反手想给他娘子看,
我本来就心情不好,当即绊了这毫无道德的男子一脚,
皱眉一抬头,却对上一名女子的目光。
那女子和我对视一眼,观望了我的周围,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向来这钗子,都是郎君送小娘子的,我只知道啊,有些人夫君不疼,怪不得,连钗子都只能自己买,”
我立即挑了眉,这厮在胡诌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怎么了?女人凡事就得靠男人吗?自己买就是罪过了?我不像你,事事以男人为天,拿根鸡毛当令箭。”
见我不急不恼,那女人愈发恼怒,还要回嘴。
我踏上一步,扬起手中马鞭就要对她抽去。
众人正在惊呼,一只手突然捉住了我的手腕:拿件东西都这么慢慢的,娘子还要为夫在外头等多久?
我看到了皱着眉头的李同光,一时愕然。
那女人一惊:小侯爷?
我被李同光拉到他身后护着,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他:你……
李同光手一弹,紫藤花串飞入我发间,盈盈而笑:“娘子,都说了我不懂什么金啊玉的,只认识这个,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一一就扔了吧。”
“至于其他什么猫啊狗的,爱叫唤就去叫。”
他温柔的目光包裹着我,嘴上却依旧回怼着那两人。
霍娘子:我父亲可是……
李同光:言官是吧,是不是要说我们惹怒你要被弹劾?你大可一试,看看是折子递上去的快,还是你父亲嘴被削的快。
李同光言语轻佻,语气中的怒意不显自威。
看热闹的人群里,
一男子:这样子,怕不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吧?
另一女子掩口道:巴巴地追了过来,还“你不喜欢就扔了吧”,原来长庆侯哄人的时候,也这么有趣。霍娘子,你还没订亲,不知道男人们啊,经常是口是心非的。
众人笑了起来,一时气氛轻松。
唯有霍氏女及对我们脸皮紫涨。
李同光就不理睬,拉着我出了门。
我一时忧虑,揪揪他的衣袖,
“夫君,他们家毕竟是言官,对长庆侯府……”
“那就让他们言去,娘子,相信为夫,定会护你周全的。”
李同光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灼灼,说的一字一句,像火灼般,烫到了我心里,我怔在原地。
他心有余悸,紧紧拉着我的手,走在攘往熙来的人群里,我凝望着那为我挡开潮涌手的背影,欲言又止,心像被灼伤。
他说,
怕来晚了留我一个人受委屈怎么办,
又说,
我挥鞭子打到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