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于岑第一次同师父意见相左，是因为他所修的道。
他修行比旁人更快，自然也就更早面临这个决择。
“道本身并无高下，但求一真心，尔可有夙愿？”
“我……没有……”
柳于岑一生唯那么一二事而已，没什么意难平，也没什么欲求，活得清心寡欲极了，真应了自然那两字箴言。
长老了然地点头颔首，“你心中有万相，适其苍生道也。”
“不行。”霖光真人开口。
这本不是一件大事，至少师父是不该多加干预的，可他还是来了。
霖光真人板着脸，静默时冷峻如冰。他模样是书生的清俊，可比当初下界化作老道时更显威严。
长老也不意外，只是说：“可他已经在道上了。”
“只有苍生道不行。”
“剃了根骨还是那颗心，何苦。”
那长老又转向柳于岑，“尔可想好了？”
“剑道吧。”
“适其而为之理，日后恐偏离本心，重则修行出什么岔子，不悔？”
长老没看柳于岑，垂下的目光落在霖光真人的影子前，那话音落了许久，仍掷地有声。
柳于岑轻笑，“嗯，不悔。”
随后没多久，他同师父一起下了凡界。霖光真人带他来到一处高门大户，指着底下拉扯争执的中心，那个痛哭的小姑娘，说：“此人往后嗜杀成性，所屠之人可堆一城池，当杀之。”
柳于岑顺着那指向望过去，那小姑娘哭得极为惨烈，扯着她的人没轻没重，将那小小的裙裙扯坏。
“放开！放开我，哥哥——”
“哥哥——你们凭什么赶他走！我也不要待在这里了——”
柳于岑朝霖光真人一拜。
“那稚童眼下并没有做过恶，徒儿以为还有别的方法。”
“你不信我？”
“弟子不敢。干预凡界之事本是因果挂碍，弟子学术尚轻，不敢妄下定论。”
霖光真人神色稍霁，缓声道：“既是如此，你不该犹豫的。我让你做，是因为世上没有两全之策，稍有不慎祸及自身，唯有此法。你以为，修行是修什么？”
“修行，小则平身，齐家，大则治国，平天下也。”
“此乃君国策也。”
“那我们修行是为何？得道升天，不正是为了平天下苍生么？”
“你想渡人，可先得煅已，你已行差踏错，不可再多走一步。”
“可，我不觉得救人有错。”
“你！冥顽不灵——”
霖光真人气结，拂袖而去。
柳于岑还看着那群人。
拦着小姑娘的那伙人一点都不客气，明明衣着华贵，说出口的却不是什么君子端方之言。
一人倚门而立，笑道：“拦她做什么，她要跟就让她跟，我看那位天之骄子自身难保，带着这么个拖油瓶还能活到几时。”
小姑娘听懂了，眼里的光忽的散了，脸色煞白地摊软在地。
“可是家主说……”
“这有什么，家主说不定会更高兴这个结果呢。”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她忽地窜起，直直地往府内跑。她跑得太猛，中途跌了一跤狠的，当下就见了血。可她没哭，马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接着跑。
那几人一时没设防，倒也不追，笑得阴测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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