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宣传照这事,在严浩翔与季攸宁这边不算容易。
“两个人再靠近一点,再亲密一些!”
季攸宁“嗯……”
“浩翔的手可以搭在攸宁腰上!”
严浩翔“那个……”
“攸宁,摸摸浩翔的脸!”
“……”两人都陷入沉默。
因着身高,季攸宁只能仰望对面严浩翔一张俏脸,这张自小学一年级就朝夕相对的俏脸,这张曾经平视如今只能仰视的俏脸,这张比小区里那棵老槐树还熟悉的俏脸,要她抬起手来抚摸,实在是强人所难。
她的犹豫实在写在脸上,在那一只柔嫩的小白手颤颤巍巍抬起来,真正触碰到那张脸之前,严浩翔先转过身去。
严浩翔“我们能不能试一下拍点不一样的照片?”
摄影师迟疑着眨一眨眼:“什么是不一样的照片?”
严浩翔“就是……”
不亲密的情侣照。
这大概是摄影师辗转风景摄影、人像摄影、影楼摄影、综艺摄影以来,接触到最令人费解的一个课题。
但这课题被镜头里的俩人意外地消化得很好。
这一组选择的取景地是京州一座小有名气的山,山顶上铺了一张纯白色床垫,团簇着铺了几团粉白色玫瑰花,一黑一棕两套风衣,这时节,山顶茸茸细草未生,但有两人发丝随山风扬起,生机勃发,太畅快。
季攸宁做演员的,也不是头一回拍宣传照,也算专业实力高超,即便只是贴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举起高脚杯来,两人身子倾向对方,杯子将碰未碰,头发与笑容都飘逸,风衣鼓起,单是取景框里看,酣畅淋漓。
严浩翔低头看人,她被风吹得鼻尖红红,演员的笑容好真挚,唯独那双眼,不与他相视。
后来或并肩坐于崖边,或举杯共饮,或仅仅只是视线交缠的谈笑。哪怕肢体接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但那些转瞬即逝的目光相交,也盈满道不明的意味。
原来真能做好,或许不止是镜头语言,还有眼眸里存在接近半生的倒影。
坐在床垫上的部分拍完,摄影师让他们站起来,再于山巅拍摄一组。
风声里,交谈的声音都显得空渺。
严浩翔“风这么大,小心给你吹下去。”
严浩翔瞧她,瘦削的小丫头装在宽大风衣里,几乎只剩一小把。
季攸宁却不怕。她甚至还去拉他的手,要他高举起来,然后转一个圈儿。再仰脸,笑得洋洋得意。
季攸宁“不怕。”
季攸宁“你肯定会拉住我。”
风把人都顾虑都吹走,像吹走一团蒲公英,海拔的拔高也叫人头脑发晕。很多话,如果在平地,她不会这样讲出来。
但她笑嘻嘻的,因着风大眼里含了些微水意,转过一圈又重新看向他:
季攸宁“对吧?”
严浩翔看不得这样晶莹的一双眼。
他别开目光,不想作答,却眼见着她穿着那双高跟靴子崴了右脚,身子一斜,好像真要摔跤。当然不会摔下山崖,但他伸手,结结实实抱住那把细腰,如预想中消瘦。
他眨眼都变慢了:
严浩翔“小心——”
却被她笑声打断,在风里动听得像一首歌。
她笑得很嚣张:
季攸宁“你看,我就知道。”
几乎是气恼,一瞬间放开她的腰身,耳廓却滚烫起来。到底不是专业演员,之后再拍什么,倒显得没那么笑容灿烂了。
他一定不知道,就在那一秒,摄影师已经定格了今日最满意的照片——季攸宁身子后仰,发丝乱成刚好的弧度,被阳光浸透,他紧紧揽着她腰,笑容没来得及收去,关切的注视却绝非作假。
他其实更清楚,他一定会拉住她。
拍完以后,助理冲过来拿毯子将季攸宁彻底包裹,她就这样披着小毯子,悄悄挪不过去,戳一戳他的肩膀。
季攸宁“生气了?”
严浩翔斜睨她一眼,而后继续垂眸看向自己保温杯里的热水。
严浩翔“想死别带上我。”
语气挺臭,嘴巴也不饶人。
季攸宁挑一挑眉:
季攸宁“我看着呢,离崖边上还远呢。”
严浩翔“嗯,摔你个狗吃屎就老实了。”
季攸宁“好嘛,又不是没摔过……”
那年高一,骑着小电驴上学,冬天的早晨路面结冰,拐个弯叫她摔得狼狈,干净的衣服滚满泥点子不说,两只娇嫩的手掌也擦得鲜血淋漓。他当时在旁边看着,骂完她还得哄,后来干脆舍弃他那时候最拉风不过的山地车,夺了她小电驴的驾驶权,整个冬天载她上下学。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才不会丢下她不管。
如今,寒风里脸很臭的少年变成山顶上脸很臭的帅哥,还是冷冷哼了一声:
严浩翔“你就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