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了

“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落了水，呼吸几近窒息。

后颈被人紧紧掐着，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人的骨头捏碎。

厕所狭小潮湿，青苔黏腻生长着，空气里都带着霉味。

不知按着人将她脑袋反反复复塞进马桶里多久，高马尾少女才停了手，身上灰色衬衫被水打湿，显出一片深色。她扭头示意，跟班们顺势松手，伤痕累累的人滑跪在地上，背对着她们，侧着脸，脖颈涌现一片深红，下巴也紧紧绷着，泛着生理性眼泪。

看到对方这番惨状，她轻笑出声：“怎么，这滋味好受吗？”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像是死了一样。这惹得傅签踢了一脚：“问你话呢，别装死，你说你，天天当个哑巴有什么意思。”

终于，地上的人慢吞吞撑起身子，满身血污的她紧紧盯着傅签，声音颤抖，但是仍然很坚定：“我对你无话可说。”

这一句话引来的又是一记重拳，江万法几乎要砸进地里。

看着地上的裂缝，傅签有些奇怪，她明明没有这么大力气才对啊，不仅是现在，就连之前的击打，都和平时感觉不一样。

江万法咳着血，身上的伤口几乎全部裂开，肋骨也断了几根。她微微撑住地面，纤细但脏污的十指用力将自己从几厘米的坑里挪出来。抬眸时说话时，嘴边不断涌着血渣，“还有三秒……”

“什么三秒？”傅签怀疑对方被她打傻了，才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你是说，你还有三秒的死期吗。”傅签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鄙夷着。

她猛地低头，拽住江万法的衣领。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贴，可以清晰闻到对方的血腥气和戾气。

”不，是还有三秒末世。“她虚弱却异常笃定，”应该说，现在就已经到了。“

这句话一出，忽然一道爆裂声传来，在厕所里的两人险些摔倒。她们及时撑住身子，震动间，头发挂上了隔间的挂钩，扯得傅签大喊一声。

“什么呀，我的头发！”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楼下密密麻麻的黑影。

傅签捞着自己被勾散的头发，龇牙咧嘴，一边去看窗外那些奇怪的身影，一边用脚去勾倒在地上的江万法。“外面那些是猴子吗……”

话顿住了，因为她看见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贯穿了整个学校的地面，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一张脸挡住了她的视线。

爬起来的江万法十分冷淡地把她拨开，然后从发间抽出一根发卡，踩上马桶就要撬天花板。

“你干什么？”“逃跑，再不跑就要来不及了。”说着，江万法已经撬开了天花板装订的螺丝，两手一顶，就准备掀上去。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拍门声响起，傅签一瞬间感到了恐慌，幸亏门早就锁上了。傅签虽然不太信江万法说的话，但她抬手毫不客气握住江万法的脚踝，想也没想扯下来，随着一声重响，鲜血溅出。

马桶被砸碎，鲜血溅出，血肉模糊。

“你就一个人死吧。”傅签三两下翻上了天花板，厕所的天花板一向薄弱，她放低重心分散压力，低头看向奄奄一息的人，微笑：“我就先走啦。”

然而下一秒，她迈步，严重的失重感袭来，踩进虚空。

一阵眩晕过后，她再次回到了厕所隔间，那个本该被砸的稀碎的少女，好端端坐在马桶上，身上依旧有血污，带着一抹虚弱却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她。

“喜欢吗？很惊讶吧，你杀死了我，可就要回到这里咯。”

“……”傅签沉默了，她不信什么末世，也不信循环，她想要质疑这只是个把戏，但这一切已经印证着，这就是事实。

门外又来了急促的拍门声，这次傅签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捞起江万法，就要往天花板掀。

两人好不容易上了天花板，一个急跳，扒上了旁边的栏杆，而原本的天花板也不堪重负地塌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群变异的怪物。它们长相极其似人，脑壳外掀，裸露着鲜红的脑子。

傅签看见这怪物的一瞬间头皮发麻，这种黏腻腻的东西，她最恶心，她甚至想要把手里的江万法丢出去了。

江万法依旧咳着血，滴落的血滴愈发吸引着高楼下的怪物们。

四楼之下，无数密密麻麻的黏腻怪物仰头看着楼上，似乎在搜索猎物。

“往那边攀，那边有完全封闭的高塔，只要一个楼顶的入口可以进入。”

傅签深吸一口气，努力憋住心里的戾气，“你这个身体素质真的能行吗，早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就该把你打死。省的这个时候拖我后腿。”

“循环。”江万法看着她。

傅签被噎得难受，但时间不等人，她抬手搂紧人的腰，抓住离得最近的栏杆，用力一抬，幸好学校教学楼建的密集，两栋楼间隔不远，而傅签傅大小姐，是个爱锻炼的体育生，要不然，两人还真的难以从这个地方迈过去。

一路跳上隔壁楼房，四处都是嘶吼尖叫，脚步声凌乱。人群大部分都是毫无目的地乱跑，在楼顶能看见他们从拥挤的楼道一哄而下，造成严重的踩踏，垫到人群尾巴的倒霉蛋被挤上来的怪物吞吃，血肉残渣铺了一地。

而她们这种恰好在高处，往高处跑的行为，反而更不容易死。

傅签的体力渐渐不支，到底是普通人，在背着个人还到处攀爬的情况下。她将人丢进室内长廊，随手拉开一间教室，滚了进去。

教室里还有几个逃难的学生，三男两女，还有人受了伤。

受伤的是男生，看着伤口不重，两个女生，一个矮一个高，一个双马尾一个直发。

扎着双马尾的小个子女生将一袋饼干递给傅签。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傅签，上学时期的刺头，班级里人人追捧的对象，也经常在学校霸凌别人。

饼干是藏在口袋里的，快被揉碎了，她同样分给过其他几人。傅签很是心安理得地接过来，像皇帝赏食一样用指尖捻了点，往旁边虚喘的江万法嘴里撒。

之前江万法没接。

江万法扭头躲过这近乎羞辱的举动，艰难撑起身子，之前断了的肋骨还没接上，每呼吸一下都在隐隐作痛。

“我是怕你把自己玩死在这里，你死了我还得回到原点。”傅签在她耳边轻声，含着威胁。

双马尾女生有些担忧，那些血太多了，“她真的没事吗，是在逃的路上受伤了吗？”

“没……被一只牲畜撅蹄子伤到骨头了……咳咳咳！。”江万法勉强仰头接受傅签的喂食，然后被突然加大的倾角呛到。傅签冷笑着一边掐着她的脖子往她喉咙里倒。

旁边几人连忙过去阻拦。

江万法之前惹了傅签，因此在学校里人人喊打，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也佩服江万法的命大，竟然现在还没被傅签折磨死。

龟缩了半个小时，听着外面各种嘈杂，几人抱着膝盖如同雕塑一般。没有方向，没有思绪，突如其来的变故刷新了他们的世界观。

无论是怪物还是那道巨大的裂缝。

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恐慌像一张巨大的网，足以将人逼疯。

江万法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不过还是没有办法接上肋骨，她说话很少，与其他人泾渭分明，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所有信号都没了。”几个男生按着手机，可是根本没有反应，只会发出奇怪的滋滋声。

傅签撑着下巴全程都在看着江万法，她现在心里有很多疑惑，关于那些怪物，还有她为什么会知道末世的到来，不过，对方似乎不会说。

她曾经将江万法堵在巷子里踩着对方骨折的膝盖都没能对方嘴里听到一句求饶。

也许就是对方骨子太硬，才能让她孜孜不倦地想要折磨，好从那张脸上找出低卑的神情。

想到这，傅签突然起身，她靠近江万法，猛地将人提起来，紧盯着这不断咳血的人：“不对劲，这不对劲。你的身体素质我知道，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而且，我不止拆了你的肋骨。”

她伸手探向这人脏污白衣的深处，冰凉的手触感如蛇息，感觉到这人身子颤抖着，傅签的一颗心也如坠冰窖。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原本在最致命处剜下的刀口，外翻的血肉，以及瘪下去的肋骨，都完好如初。只有那干涸的血外衣，粉饰着假象。

还有那颗，不存在的心脏。

她没有心跳，死人一样，淡淡与傅签对视。

一刹那，疑惑，恐惧，慌乱和无措揉成一个重球，压的傅签喘不过气。

“你不是江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