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故事 06

三个月的临战训练很快结束，720 团集结前往一线准备换防，他们临时驻扎在距离国境线只有十几公里的一片茂密的山林里。

前方绵延数十公里的战线上，敌我双方对峙着，大家都不知道哪里会突然发生战斗，只是双方例行的每天都要开炮对轰，有时候一天要打出一两***弹。轰隆隆的炮声一响，没经历过的人难免心惊肉跳，要说心里一点不惊慌是假的。

通讯连的女兵们就驻扎在九连边上，顾一野和所有男兵一样，雄性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女兵产生兴趣，时不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朝那边张望。

顾一野冷峻的目光追逐着江南征那如小鹿般轻盈漂亮的身影，看她如何训练，如何与同伴玩笑，如何吃饭洗衣，如何看着月亮叹息。有时候他们的目光相接，顾一野看到她眼里缱绻的情意，想到战火无情，不免怜惜佳人，原本已经被他深埋的那份感情似乎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让他感觉心里堵得慌。

只是每每见到高粱围着江南征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而江南征也乐在其中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一种难言的失落感。不是嫉妒，也不是责怪，他喜爱江南征不假，内心深处却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有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只是这种念头他不敢多想，感觉这么想有点过于狭隘了，毕竟高粱和江南征也是朋友，更是战友。

江南征不是他的私有物，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顾一野隐隐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暗黑，关于未来的妻子或者伴侣，他想要一个完整无暇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而江南征正一点一点失去这种特性。 一旦江南征失去这种特性，他确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也许会心痛，但会坚决执行。

他不愧于某些人对他的评价——一个高傲的冷血动物。

换防工作分批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九连据守的山头与越军隔着一道不足百米宽的纵向沟谷对峙，这段沟谷实际上就是两座山之间的通道，两边各自据守一方。从这里打过去就是越南，可即便打下对面的山头如果没有重兵压境镇守，对方很快就会反扑回来，打下对面阵地的意义不大，所以快一年了这地方也没有发生过比较大的战斗。只是我方侦查大队偶尔从这里过境，对方的特工也常常想从这里渗透入境，所以双方都十分警惕，时不时就要互相实施火力压制，或者搞点冷枪冷炮的袭击。

由于山上植被稀少，部分上山路径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范围内，所以九连的换防时间选在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

战士们背着沉重的背囊，平均负重一百斤，背囊里除了一个礼拜的给养外，还有许多武器弹药。

雨水混合着泥浆让上山的路变得无比湿滑，在比较陡峭的地方，他们只能像串蚂蚱似的，把背囊用绳子绑好大家一起使劲拖上去。

山上的据点大多是些低矮简陋的单兵土洞，这些简陋的防御工事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猫耳洞”，猫耳洞一般都建在高处和交通线的侧面，用于观察敌情和躲避炮击。

九班分成了三个小队，分开驻守。顾一野和林北海、赵轰六一个组，他们接防的猫耳洞在一个垭口的反斜面上，那里部署了一挺重机枪，是一个重要的火力点。猫耳洞洞口不足七十厘米高，仅能容一人通过，里面的空间非常狭小，人在里面只能半蹲着走动，即便睡觉也只能蜷缩起来。更要命的是山洞里闷热难当，空气仿佛是凝滞的，让人难以呼吸，地上也全是积水混合着泥浆，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这样糟糕的战地环境还是让人顾一野头疼的紧。他虽然不惧牺牲，不惧吃苦，但他其实有一点点小小的洁癖，毕竟他从小就是个爱干净爱收拾的人，让他天天在泥汤里打滚，他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由于和敌方阵地相隔太近，有时还能听见对面的越南兵说话，战士们需要昼夜轮流监视对面的敌情，又要冒着被对面放冷枪的风险出洞解决喝水和排泄的问题。后来他们渐渐懂得，在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点上双方士兵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在某些时刻就互相装作没看到，即便对方的脑袋已经被瞄准千百回了也不打出第一枪。

顾一野身高腿长，感觉在洞里老是蜷着胳膊蜷着腿关节受不了了，所以一有空闲就不停地挖洞扩大洞内空间，最后终于让大家都可以躺平睡觉了。他还挖了排水沟，捡石头回来硬化了地面，同时开了两个通风口，折腾了近一个月总算把猫耳洞“装修”得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只是这时候洞里的三人已经脏得和野人没两样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天尽快下场雨，他们好出去淋雨洗澡，顺便接满储水箱。

猫耳洞里闷热潮湿的问题是没办法解决的，因为身上的衣服经常被汗水湿透，又没办法洗澡换衣服，所以好多人身上起了红疹，甚至由于毒虫叮咬和细菌感染发生了皮肤溃烂，流脓生疮。到了最后，战士们只能不穿衣服坦诚相见了。当然，顾一野是最后一个坦诚的，在其他人都已经放飞自我的时候，他还坚守着至少穿一条内裤的底线，为此还被光腚来串门借粮的高粱讽刺为“着装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