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识

砰。

森林里，一棵树被打得倒了下来。

少年穿着白卫衣，银发，一双棕瞳里闪着愤怒和恐惧的光。 他喘着气，无力地瘫坐在刚刚被他打倒的树旁。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他却害怕似的，迅速钻到另一棵树的树荫下。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想伤害她。

方才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回放。

妹妹端着蛋糕向他走来。他难得露出真心的微笑，伸手去接。但触碰到盘子的一瞬间，妹妹仿佛变得像一只鲜嫩多汁的猎物。他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妹妹身影的轮廓是红色的，模糊不清地在他眼前闪烁。

他控制不住地向她抓去，妹妹惊叫一声，被他推倒，蛋糕被打翻在地。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转头看见妹妹受伤被玻璃碎片划出的血痕，头脑瞬间空白。

“咬上去。”

一个微小的念头从他的内心窜出。他慢慢地向妹妹的手靠近。

但是，为什么？

他猛地停下，恢复了神智。看到妹妹惊恐的脸，他羞愧难当，匆忙道了句歉就几步冲出家门，来到这处荒山野岭，独自平复心情。

从小，他身上就发生一些怪事。

也许这也算其中之一？他默默想道。

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尽管两人只相差几分钟，但他仍对妹妹百般呵护，不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今天却萌生了这样的念头，让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心里一阵阵发悸。

又来了，每次他感到心脏疼痛，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最近的每一次凶杀案发生时，他总呼吸不畅，心脏像是要炸开一般。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跑去。

离家越近，痛感越强。少年隐约感到凶杀案的发生可能和他有某种联系。

好像他一离开现场，就有人死了。每次都这样，难道凶手是为他而来？案件发生前他就有症状了，而他离开时最严重，等凶手杀完人，才逐渐减弱。

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

那他的家人正处于危险中！

他发了疯似的狂奔，但森林好像没有尽头，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该死。”他骂道。

附近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树叶声，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无能。如此静谧的环境，却忽然混入一股腥味。

血。

他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头脑发热，朝着气味的源头冲去。树木在他眼中飞速倒退，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树林稀疏起来，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森林中央的湖边。

理智渐渐恢复，但血液的味道迟迟未散。

身后，有什么东西掠起了树叶。他警惕地转回身，什么也没看见。

“谁？”又一次，只看到树叶飘飘然落在地上。直觉告诉他，这里除了自己，至少还有一个人。

不等他开始细细寻找，鲜血的味道忽发浓烈，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走向湖边。触碰到湖水的那一刻，他皱了皱眉。他讨厌水，准确来说，他怕水。

湖中有一个小岛，看来气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可是，湖岸离小岛起码有十几米远，他是怎么闻到的？他思考着。

身后的动静又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人，只不过……

“你是谁？”那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挨在一起。对方比他高一点，穿着斗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反光，他看见了那人腰间的两把匕首，迅速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你……”他话音未落，那人抽出匕首。

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行为———那人割破了自己的手，随后，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去了岛上。他感到喉咙火烧火燎的渴，蹲下身，捧了一手湖水灌下去，仍不见效果。意识渐渐模糊，他如饥似渴，跟了上去。

他从未练过轻功，却轻松如蜻蜓般在水上飞跃，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脚刚触碰到地面，他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啊哈，想必就是你了。”那人低头凑近他的脖颈。

他感到脖上一阵痛意，闷哼一声。那人似乎有什么怪癖，正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鲜血。他什么也没有，双手奋力挣扎，但扣住他的那双手力大无穷，怎么挣都挣不开。

半晌，那人放开了他。手松开一的刹那，他立刻转身想要抽出那人腰间的匕首，但那人更快，瞬间没了踪影。

“呀？我忘了，你们人类是会反抗的啊！”他的伤口处隐隐作痛，眼前发黑，只听见那人的笑声。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咱们就玩玩吧。”

一把匕首被扔到他面前，是把沾着血的。“我有的是时间。”

他迅速思考着现在的处境。对方比他敏捷，比他强，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自己身处何地，以及……妹妹的安危。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一把武器。

他没有任何犹豫，捡起了那把匕首。另一把匕首突然向他刺来，那人紧随其后，他一转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那人的斗篷掉落，缓缓转过身，他一惊。

红瞳？

不可能……鬼族不是早就死光了吗？！

见他如此模样，那人大笑起来。

“无知！你们人类总是自以为是。”

又是一击。这次，他没能完全躲过，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顺着小臂流下。

血的气味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喔，终于有反应了吗？”那人欣喜地看着，不再攻击。

他感觉世界旋转起来，意识不断模糊，让他产生一种杀戮的冲动。他心力俱疲，抵挡不住汹涌的杀意。

那人见他抱头在地上呻吟，也放松警惕专心观看。一股奇特的力量攥住了他的心和大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那人发觉不对劲，但他已经消失不见，速度远超过了那人。没等那人做出反应，他已瞄准了目标，将匕首深深刺进那人的后腰，同时满意地听到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

“是有点太早了。”那人跃至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双方的距离忽远忽近。“不过，既然这样……”当他再一次消失时，那人选择了原地不动。

那就让你彻底沦陷吧。

匕首从前插入那人的胸膛，他将匕首拔出，白卫衣上沾了血。看着那人在他眼前倒下，心底生出一丝满足。那股力量促使着他舔了舔匕首上的血。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胃里，翻腾着，似乎在灼烧五脏六腑。随即，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他疼得一踉跄，摔在地上。那人坐起身，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什么……？！

那人的伤口在愈合。不错，是肉眼可见的，他胸口的伤迅速消失，连疤痕都不留。

“我可说了，我有的是时间。”

那人诡异的笑容让他不寒而栗，更剧烈的疼痛来了。四周向他挤压过来，越来越喘不过气，呼吸困难。他的心脏好像在收缩，血液仿佛在凝固，五脏六腑似乎都错了位。他感到自己像站在悬崖边，被无尽的黑暗和疼痛拉入万丈深渊。

好想死，好想死……

内心里一个微小的声音轻唤着。

那人的话仿佛是催化剂，促使他了结自我，一死了之。

不！我还不能……不能死。

痛苦中，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人拖走。不久，他闻到另一股气味。

人血。

他猛然清醒，睁开了眼。他正处于一个酷似牢房的地方，而气味的源头，就在牢房的另一端。眼前渐渐只剩下红色。房间里唯一的活物，只有那个人。奇特的力量轻轻推了一下他，全身上下都在驱使着他冲过去。

他知道自己如果动手就不会再停下来，这意味着只要他过去，那个人就必死无疑。

微弱的意志终究抵挡不住洪水般的力量。那个人在他疯狂的吸食下逐渐瘫软下去。饥渴得到缓解，他的疼痛也减轻了。他离开那具尸体，蜷成一团缩在牢房的角落。

我做了什么？

他恐惧地想，不安地看向那具余温尚存的尸体。他动了一下脚，附近的什么地方在反着光。鞋子湿了一块，他发现脚边有一个水洼。他颤抖地凑过去，想洗净身上的血。半晌，他把衣服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了，一扭头却在水洼里看清了自己的脸。

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水洼里的他，瞳孔跟血一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