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君旧听依照小光团的指示天天来山顶上的神社,不为别的,只是拿着剪刀将谢塔身上的银线剪断。
听小光团所说,只要带谢塔出去,如果以后两人再见谢塔他就会帮他,这是一场交易。
对于是小光团和谢塔做的交易君旧听不算太在意,虽说受益者是他,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好,内心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交易对他并没有太多帮助,可有可无。但也是老老实实的去执行,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他都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之后,神社里的【次郎】对他的敌意没有刚开始的这么大了,有时候甚至君旧听没来得及拿出有小葵气味的衣服,【次郎】就直接贴在他身上蹭了,任由他摸。有一次他故意没有拿小葵气味的衣服去那里,【次郎】也并没有产生对他敌意,像是已经习惯君旧听身上的气味儿,就像是看见了主人的身影一样对他撒娇。
就连山上的怨灵也像是人间风发,一个怨灵都看不见,上山的路变得平稳,仿佛这去神社的路依旧平静而祥和,绕过守卫也越来越容易。
谢塔每晚都能看见君旧听来,每次他进来都会给自己眼睛上蒙上一层白布,这是预防出什么意外看到谢塔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这也间接切断了他俩的交流。
谢塔每次想跟他聊一下,可君旧听从进神社门的那一刻就只专注着剪谢塔身上的银丝,觉得差不多就走,谢塔给他的纸老是不拿。他想借小光团问君旧听,可君旧听老是以另一种说又相当于没说的口吻回答,他也听不进去谢塔说的话,每次问上次聊的,他都说他忘了。
他的记忆力确实如此,想记得记得很清楚,甚至连对面那人卡顿几次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想记得睡一觉就全忘了。
……
这一天,君旧听依旧拿着剪刀像往常一样走去神社,但去神社前他却去了小葵的居所,将衣服还回去,这衣服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次郎】大概已经习惯了他的气味,并把他当成小葵的朋友了吧。
小葵垫了垫手中的那件内衬,挑了挑眉毛,拿出她提前写好的纸给君旧听。
小葵:【咋啦?山上的邪神你爱人呐?怎么天天去,不累吗?】
君旧听显然是猜到了小葵会对他反常的行为而好奇,便放下了手中的油灯,拿起笔回答:【我不会随便与任何人亲近,并且我觉得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去那里只是为了完成交易而已,带邪神出去,这是我在交易中所要做的事】
小葵看到这个纸条,充满了吃瓜的神情:【看你也不过才12 13岁,这就有喜欢的人了?哇,真令我震惊,谁呀?】
君旧听头上的小光团,从旁边轻轻跳到君旧听肩膀上,明显凑近君旧听的脸,等待他的回复。
君旧听:【一个从小就陪着我的东西,我要离开这里,祂在等我】
小葵“啧啧”两声,“竟然还要你等他,他怕是不知道你自身都难保。他都不来找你,明显是对你没感情,恋爱脑。”
君旧听没有过多停留和小葵聊天,写了几句就走了。
路上小光团好奇的问他:【你不是不记得事吗?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过,男的女的?】
君旧听将面前的树枝撩开,将油灯抬得更高一些,照亮前面的路:我不知道,祂也不知道。
小光团:……
小光团:【你不会看性别吗?】
君旧听:我忘了祂的样子,似乎不是个人。
小光团思考了一会儿,他不正常,喜欢上一个不正常的东西,似乎也挺正常:【理解了】
君旧听拿到钥匙来到神社,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布蒙起自己眼睛,慢慢磕磕将钥匙插进孔里,拧开门锁摸着墙壁进去。
他将手抬高,去触摸这四周的银色丝线,觉得自己实在走不了,就用手一勾,用剪刀去磨那根银色丝线,直到磨断这才去抓下一根,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
谢塔见到他来,每次都感觉他似乎痛苦减少了一些,身上的银色丝线也越来越少,从刚开始的一直醒着,到现在只有君旧听离祂有50m才会醒来。
君旧听似乎并没有对北原的苦室修行而影响,反倒是挺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觉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只要努力,光明与幸福就在面前。
深夜
君旧听将白布扯掉,提着煤油灯,出去。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大,君旧听难得看月亮看的比较清楚。或许是一时兴起,他坐在树枝上,看远处的风景,虽说看的一片模糊,跟打了高清模糊一样,但万家灯火依旧在这一片模糊中脱颖而出。
无数的祈福孔明灯从地上飞起,预示着千千万万的愿望飞向高空,将整个黑夜照亮。黑夜不再黑暗,孤独的人终将被灯光所照亮。
【愿一切终将迎来光明,我会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
君旧听默念内心的愿望,小光团也知道他心里所想,身上的光点汇聚成热量,捂住君旧听的手,争取不让他的手着凉。
君旧听:好像快到夏日祭了,我们可以借此机会逃出去,对吗?
小光团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嗯,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小心点吧。】
君旧听:嗯嗯
君旧听回去时,看见和他一起同来的那个祭品又自杀了一次,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21次自杀失败。
以君旧听的评价就是怪惨的,他自我觉得自己不算这么痛苦,感受不到那些人对他的鞭打,听不到他们对他的辱骂和自我催眠,似乎都没有什么能使他痛苦,反倒是自己身上的痛苦倒是消了挺多。
第二天
君旧听那位老师又给他讲进修课程一一《亲情》。
两撇斜胡,面容干瘪阴暗的中年人正拿着一本书,一边走一边讲的书中的内容。
脸上挂着微妙又诡异的笑容,嘴里的话语训训叨叨说个不停,但对君旧听来说一个字都听不见,老师们都会特意忽略这个学生,给他自己看书,因为他们讲了他听不得见,还不如让他自己自学,讲了跟没讲没什么区别。
君旧听无聊的搬着手中的课本,这本书他已经翻过好几百遍了,里面的内容几乎全都记得,手中的笔随意在上面画着。
小光团从他头上跳到书桌上,看见君旧听拿着笔在画他,圆圆的,像个小米团一样捧着一朵花,开心的笑着。
小光团明天有些不开心:【你为什么老是换我这个样子】
君旧听:难道你还有别的样子?
小光团:【你连我之前的样子不记得了?】
君旧听:你不是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小光团:跟你说话我哪次不生气?
君旧听:上上上一秒
小光团:……
小光团:【有你是我的福气】
忽然那位经常忽略掉君旧听的中年老师用手指敲了敲君旧听的桌子,君旧听本身属于那种比较闲的学生,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君旧听抬头与那位老师对视上,他那双略带鱼尾纹的眼睛微微眯起,虽是笑着的,却略显诡异。
那位老师破天荒的写了张纸递给君旧听,打算和他聊聊:【旧听大人,自己学习怎么样了?】
君旧听:【还好】
老师:【你看别人都能听见我讲课,就你一个人低着头自习,不觉得孤单吗?】
君旧听:【一般般】
那位老师知道这样并不能挑起君旧听因为孤单所出现痛苦,又换了个法子聊:【那旧听大人在这节课上学到了什么?】
君旧听随意默写了书本上的一句话【父母不会放弃家里的每一个孩子】
老师:【那君旧听大人觉得这句话是正确的吗?】
君旧听明显没料到那位中年老师会这么问,在指间转动的笔,落到了书本上面,正压在写着“父母会平等的对待他们的孩子们”
老师接着写道:【我记得旧听大人似乎被父亲卖过来的,家里有个弟弟对吧?】
【我听说你弟弟好像叫“君停安”,成了一位少爷,你父亲非常爱他,他过的也很好,吃着美味的佳肴,受着父亲的宠爱,生活可比我们好多了】
【好像你的父亲并不想把你接回去,和他现在的妻子和你的弟弟过着很好的生活呢】
君旧听表情平淡,没有任何波澜:【我知道】
老师:【那你想杀了他吗?从他手里夺过你的一切!他凭什么可以过安定的生活,你却什么都得不到,这一点也不公平。】
君旧听看到这句话,像是想起什么,内心沉了沉,没有动笔。
君旧听从小就不讨人喜欢,这件事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大人叫做的他什么都做,比村里的那些小孩儿还听话,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干。可是村里却没有人喜欢他,时不时就给他泼鸡血,非常的脏。
阿娘疯疯癫癫的:有时像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对他,教他认字,写字,手语也是阿娘教的;有时候就和村里的人一样打他甚至想把他杀了,好几次都是被村里的大人发现阻止,他才苟延残喘活到了九岁。
九岁的时候,阿娘死了,他记得很清楚阿娘的头被人绑在村头大桥上,脸上头发上全是血,眼睛布满血丝,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他抱着阿娘的头哭了一宿,哭到几乎昏厥时,他听见自己阿爹高兴的声音和村子里人们的呼喊声:“看是石油!”
当他醒来时才知道,他们村在那座桥旁边挖出石油。全村用石油过上有钱人的生活,阿爹用那些钱创业成功,摇身一变从穷苦深山农民变成了身价过亿的富豪,不到一个月就娶了个妻子,生了个孩子,那个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君停安。
跟他不同的是那个弟弟阿爹很喜欢,他有的他没有的他都有,甚至比他还要好好几倍。
君旧听确实有想把他杀了的想法。
所有苦日子都是他过,幸福的日子都是君停安过,明明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为什么却是一个天上的地下。
老师这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又在纸上写道:【要不你逃出去,把他给杀了!】
周围的同学们不清楚怎么回事,老师递过来的纸没有到君旧听面前,只见他一只手把桌子掀起,书桌上的书本包括那些纸哗啦落在地上。
君旧听脸黑的厉害,看上去像是生气了,但没人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或许是因为弟弟夺走他一切的缘故吧。
他掀完桌子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教室。
老师对他的反应心中也是早已有数,他只是诡异的笑了笑。
他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君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