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适视角
我每年都是八月中旬回学校，那次去她们舞蹈室看监控，瞟了眼课程安排，才知道她们暑假的课程排到了8月27号。
想了想，还是把票改了，一个大男人，还能跟一个小孩说谎不成。
偏偏卫澍那厮嘴没个把门，来我家等我去吃饭，问我今年怎么28号才走。
小姑娘心思重，听到这么一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就知道她猜到了。
踢了卫澍一脚，我说你爷爷我成绩好，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说完又补一句，主要是学校没啥事。
我看她松了口气，我也松口气，骗过去了。
去机场那天她也跟着，趁我爸和她妈去给我买东西，我拿出手机，碰了下她胳膊。
她转头看我，我说你要是有事可以找卫澍。
她呆愣愣的，我这才想起还没给她正式介绍过，所以又补充，卫澍就是红头发那非主流。
她弯了下唇，乖乖点头。
我转了下手机，又开口，“接你这么多天不给点报酬？”
她有些愣，半晌，“你缺什么？”
挺有意思，还真思考起要给我买什么东西了。
我说好歹也算熟了，加个联系方式吧。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扫我。
我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头稍微往下低低就能看见她的屏幕。
我看见她在给我改备注。
哥哥。
删掉，再打。
哥。
想了想又删。
于适。
反复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存了个——哥。
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心想女孩真是麻烦，戏多。等她改完点发送，验证消息进来，我点了通过。
没改备注，因为微信名就是她本名。
挺好。
上飞机前她给我发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我没回，到了公寓才给她发，就俩字，到了。
然后这两条记录就一直留着，也没增加新内容。
我在学校挺忙，事情也多，我妈老喊我去这去那，偶尔空下来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来国内这时候是夜里，况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吧。
那年春节我妈交了个新男友，俩人去北海道旅游，我说那我回家了。
买了机票谁也没告诉，落地北京给她发消息。
没回。
又给卫澍发，来机场接爷，我回北京过年了。
刚发完没两秒，屏幕开始狂闪，卫澍的。
“阿适你不是耍我吧？你真回北京过年？……”
一通输出，我没来得及插嘴，他又扔下一句，等着，等爷来接你。
然后挂了电话。
直到卫澍接上我，她还是没回我消息。
卫澍开着新到手的迈凯伦，时刻准备给我炫两下，可惜北京的交通阻碍了他的施展。
人都蔫了半截。
倒是心里还惦记着我回来过年的事，我抬眼看他，我说怎么，我回来过年还得给您报备不成。
他说不是，你不知道你爸他们今年出去过年吗？
我一愣，倒还真不知道。
我说都和谁啊？出去过年。
他手握着方向盘，没心眼地答，就你爸，你后妈，还有你那，妹妹。
说到这他也反应过来我是真不知道这事了，打圆场，说诶呀阿适你每年过年满世界跑，谁知道你今年心血来潮回咱这北京过啊！
我没说话，手机还是安安静静地躺我手里。
我说怎么着，给我组个局？
一提这卫澍劲又上来了，说没问题，包我身上。
两杯酒下肚我在卡座上抽牌，自个儿玩，没啥章法。
想起来去摸手机，还是没消息，不小心点到朋友圈里，最顶上就是她妈发的一条。
发了什么我没看，那几个字很抓人——期待春节的二人世界。
脑子慢半拍反应过来。
所以她没去？
给徐姨打电话，这时候她已经睡了，听到是我，还是很高兴，喊阿适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我陪着聊了两句，问，徐姨家里现在有人吗？
一听这话她语气变了些，说没人，你爸带着那母女俩出去过节了。
挂了电话我找卫澍，他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说你是不有一个能根据手机号定位地点的朋友，我找他帮点忙。
他摸出手机给我找，喏，就这个。
我加了联系方式，把她的手机号发过去。
那边回得很快，甩过来一个地址。
我给转了账。
然后点开那个地址，南方一个很小的市里一个很小的县。
呵，果然没带她去。
第二天我就飞了过去，卫澍酒醒给我来电话的时候我正打车去她们县。
他说阿适今天换波人继续。
我说你玩吧我没在北京了。
他一下子清醒，问我你属什么的，一天到晚上天遁地满世界地……
说到一半哑了声，估计是想到我爸他们留我一人过年的事儿了。
卫澍那朋友给的地址只到县，再精确一点的就没有了。
在街边店里买水的时候突然想起卫澍很早之前给过我一份她的个人资料。
给我的时候他贼兮兮，说兄弟都帮你查好了，人就一小地方来的姑娘，没见过大世面。
我隐约记得那上面好像有个地址，往前一翻聊天记录，还真有，而且详细到门牌号，还真就在这个县。
喝水的功夫问清了路。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扫地，亭亭一姑娘，穿件半旧的白色棉服，头发披在肩上绕在耳后，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晃。
我站了五分钟她还没发现，没忍住喊了声她名字。
她被吓到，猛地转了头过来，看见我，眼里的诧异和震惊半晌没压住。
许久她开口，问我，“你怎么会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天晚上酒精上头，又可能是看到她妈发的朋友圈，想到她在我家不受待见的种种，还可能是我们俩都是孤身一人过年的人。
确实不知道，但不重要了。
她把我带进屋里，给我倒了杯热水。
我到处看，屋里挺旧，也小，但很干净，我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房顶还是瓦片的。
我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年代很久远的白色搪瓷杯，我说这是哪？
她说是我外婆家。
我说你外公外婆呢？
她顿了一下，说外公早就没了，外婆前年走的。
我呛了一嗓子，想问，那你回来干嘛？但没问，让她怎么回答呢？
这好歹算她家。
只是我没问她先问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差点被她气笑，我说我来过年，走什么？
她这回是真愣住了，盯着我看，想找点我说胡话的证据。
半晌确定我没在开玩笑，有些泄气般地低头，说这什么都没有，怎么过年？
我接的很快，我说你能过我不能过？
她没回我这个问题，眼睛就盯住我，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声音。
她喊我名字，认识以来第一次。
她说，“于适，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我承认我是真被问住了，人生中第一次，有些懵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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