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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集体主义抉择

真理探寻者与共和意志

对民主党人来说,六月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时节。就在共和国决定履行协议后没几天,法明顿收到了共和国最高法院的传票。

与传票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这样写着:

“共和党最高委员会以叛国罪对法明顿.莱昂傅科提起诉讼,指控其有与他国势力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行为。委员会给出的证据包括了一张前往赫特莫德联邦的火车票票根,一份联邦议会盖章的提案表手写草稿,一些书信原件,皆涉及到联邦上议院重要成员。司法部将就此事成立特别调查组,由亚历山大.考克斯¹担任检察官。

……

“我可去他妈的吧,我去他妈的祖宗十八代!”

法明顿将那一大叠东西丢在桌子上,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高亢声线破口大骂。“叛国罪,真他妈想的出来!我不用脑子都想的出来是谁把我给起诉了!”

克莱蒂轻拍着她的肩膀,好让她稳定下来:

“好了,我知道你有多想问候那帮共和党人的祖宗,但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之后的听证会。”

“还有听证会!我都忘了,该死的。”

歇斯底里了一阵之后,法明顿的理智终于回笼。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但是……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什么东西?”

“我是说委员会提供的那些证物。他们不应该得到这些东西的,除非——”

“除非什么?”

“法兰德斯……你觉得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法明顿的声音很小,但克莱蒂还是清楚的听见了。她仰起头轻叹:

“我不能确定,也许他只是不得不为委员会提供证据。”

“哦……这样吗?”法明顿说,“那份协议的签订是我一手促成的,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我在想,我应该向他们坦白我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吗?如果我公开我和索菲亚的交易,联邦那边又会怎么处理?我暂时还不想去国外坐牢,不,在国内也不行。”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应该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建议。但站在国务卿的角度,我们不能激怒我们唯一的盟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不过话说回来……奥古塔斯那家伙也真是性急啊。现在就把好牌用掉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可没心情猜测他是怎么想的。果然我还是应该找索菲亚谈谈这件事,我先走一步了。”

克莱蒂耸了耸肩。在这种情况下,她最好还是相信法明顿有处理一切的能力。

参议长回到了国会大厦,她顶楼的办公室。她确认了装在办公桌底下的手摇式录音机的状态——为了保证不会有不该录的东西被录下来,政务院每个房间里的录音机都做了特殊的改造,只有不停的摇动上面的拉杆才能进行录音——随后开始扭动文件柜上的密码锁。

各种文件和档案整齐的摆放在里面,她仔细清点了一遍,确定从未有人动过。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个坏消息,她默默的把立柜关上了。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写信。这个过程持续了约有半个小时,她才在信封上写下“赫特莫德联邦,柏瑞林市,普利西底大街三十五号,索菲亚.米尔德里德收”的字样。随后她摇铃叫来了议长助理,将信寄了出去。

完成这项工作后,法明顿才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提前下班回家。

法明顿住的地方离政务院并不远,也就隔了两个街区。她推开门,首先迎接她的是一个慵懒的声音:

“法明顿……是你吗?”

“对,是我。你不会又在这躺了一个上午吧?”

“别这么说嘛,我可是做了家务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女孩身上套着宽大的卫衣,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倚靠在沙发上,手边堆放着不入流的路边杂志。她杂乱的金色长发几乎垂到了腰间,除了那对蓝色的眼睛,她与法明顿的外貌确实是颇有些相像的。

“要你管。你要是再不去找工作,就从我的房子里出去。”

“哎呀,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不会狠下心赶我走的,对吧?”女孩说着起身贴过来,法明顿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俨然是一副家里蹲样子的人是她的姐姐兰妮卡.贝宁,在父母离异后便跟着父亲一同生活,也因此随了父亲的姓氏。虽说两人有血缘关系,却几乎没见过面,法明顿还是在解放战争后才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妹。

“去你的吧,我现在很忙。”法明顿说。

“怎么,谁惹你了?”

“惹我?也许吧,我可能要去坐牢了。”

“坐牢?!为什么?”

“我被起诉了,总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兰妮卡不爽的「切」了一声。

“是是,我当然不懂。”她揉着法明顿的头发,“我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没什么兴趣。”

法明顿推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过一旁的靠枕。

“……兰妮卡,要是你信任的人出卖了你,你会怎么办?”

“出卖我?”兰妮卡坐直了身子,难得认真的思索了一小会。“不知道。没经历过。”

“啊啊……这样吗?”法明顿看上去有些失望。“算了,别在意……你去把午饭做了?”

“我才不要。随便吃点吧。”

“……啧。”

法明顿嫌弃的哼了一声,转身躲进房间里。确认过周边环境之后,她拨通了克莱蒂的电话。

“法明顿?”克莱蒂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模糊。“怎么了,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吗?”

“我……”法明顿靠在墙面上,鞋尖在地上画着圆圈。“我只是突然想和你聊聊……”

“怎么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觉得,法兰德斯会主动和奥古塔斯他们坦白一切吗?奥古塔斯是共和党的党首,又是司法部长……”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

“你想听我的真实想法吗?”克莱蒂问。

“嗯。”

“如果法兰德斯自己没有坦白的意愿,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司法部什么都不可能查到,更别说起诉你了。你明白吗?”

“……你是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法明顿。即使他原本没有出卖你的想法,至少也……在这件事中充当了挺重要的角色,我是这样想的。”

“这样啊……谢谢。”

“别再纠结法兰德斯了。我知道你们曾经很要好,但是……我想你有必要对他保持一定的警惕……”

“我知道。”

法明顿挂断了电话,她不愿意再听下去了。狭小的房间令人窒息,她着了魔似的在原地不停打转。

“为什么呢?”她质问自己,“作为参议长……我是不是,越界了?”

没有回应,她烦躁的拽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不得不承认遭到背叛的感觉比被起诉本身更糟糕。

萨拉萨尔此时的心情恰好和法明顿一样糟糕。挂断法明顿的电话后,克莱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杀到了他的办公室。她毫不客气的叩响财政部长的房门,并在他打开门时迎面抛出她的质问:

“莱昂傅科被起诉了。你知道吗?”

萨拉萨尔将手上的八卦报纸不自然的往后藏了藏。

“什么……?起诉?”

克莱蒂几乎是将那封信与传票一同拍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你的盟友的杰作。”她说,“你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吗?”

萨拉萨尔急迫的翻阅着那些信件。“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发誓——”

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视线扫过信纸而逐渐变得微弱了。克莱蒂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手不自然的颤抖:

“这是……这,我不清楚,怎么……”

萨拉萨尔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他强迫自己回想,这些信件是怎样从他手中流出去的。

“我想在整个共和党内你是唯一知情的人,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萨拉萨尔沉默了。什么才是合理的解释?要问他此时内心最为强烈的情感是什么,他会说是后悔没有提前检查书柜里的文件是否有任何的遗失。

“法兰德斯!”克莱蒂用比先前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盖过萨拉萨尔轻细的嗓音。“我真是想不明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发誓……”

“「我发誓」,除了这句你还会说别的吗?!听着,我不在乎你是做了某人的替罪羊或是其他的什么,首先——”

门突然被用力撞开了,使两人在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这位有些无礼的来宾刻意忽视了屋里怪异的气氛,伸手将火红色的长发撩到耳后。

看清来者是谁后,克莱蒂脸上警惕的表情消失了。她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子:

“我***的卡伦杜拉!是不是只要我不锁门你就不记得要敲门?”

“别火气这么大嘛。”内政部长说,“克拉肯总统要见你们,我只是来通知一下咯。”

“我们?”克莱蒂迅速捕捉到了她的用词。

“今晚七点,在政务院宴会厅——是啊。我本来是打算先通知法兰德斯,没想到你也在,正好省得我再去一趟国务院了。”维尔塔神气活现的一甩头,向萨拉萨尔伸出手:

“财政部长先生。我们很少见面吧?”

“嗯?啊,是的……”

萨拉萨尔回握住她的手。财政部大楼与内政部关于共和国纪念碑对称,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办公室离的很近。但在五个基础部门²中,除去人在边境的佐伊,维尔塔的确是他见的最少的一位部长。

“前段时间我在忙坎达克利斯的事情,之后我就会经常待在政务院了。”维尔塔象征性的提裙行礼,有意无意露出她手腕上的青金石手链。

卡伦杜拉这个姓氏,对长期生活在安狄埃坦的人来说并不陌生。维尔塔的父亲是有名的富商,她本人也是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单纯样子,难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对政治有着莫名其妙的兴趣么?

克莱蒂没再继续逼问萨拉萨尔,而是跟着维尔塔离开了财政部,于是萨拉萨尔得以获得短暂的喘息。进入内阁两个多月,他一直不知道政务院还有个宴会厅。但既然埃拉菲娅选择了那里作为会面的地点,或许她只是打算和他们吃顿饭而已,这让他感觉轻松多了。

政务院宴会厅位于政务院的顶楼,萨拉萨尔找到那里花了点时间。他在心里吐槽政务院狭窄的楼梯,却在走廊里看见了法明顿。

很显然,埃拉菲娅的邀请名单上不只有内阁部长。萨拉萨尔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打点一下再来赴会。

法明顿穿着平淡的黑色燕尾服,只在胸针和袖扣这样的小饰品上花了点心思。克莱蒂并不喜欢卖弄,但即使是朴素的素色长裙也掩盖不了她拥有傲人外貌的事实。维尔塔在披肩上缀满了亮片,萨拉萨尔姑且认为她充当的是灯球的角色。特莱雅秉持着保守党人的内敛,穿着中规中矩的晚礼服,而肖恩则在发型与搭配上下足了功夫。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一些萨拉萨尔听说过或是见过的人——比如共和党最高委员会成员或是预算办公室副主任。而埃拉菲娅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她自然而然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时她正在安排她的助理杰基.阿纳姆为所有人倒酒,明明是在发号施令,却温和的好像只是与朋友闲聊。

留声机里放着古典音乐,长桌上摆着冷牛肉和鸡排三明治,生菜装在一个巨大的盘内,与各种杂果和沙拉酱搅拌在一起。甜点樱桃蔓越莓派,以及很高的榛子蛋糕塔,上面挤上了满满的鲜奶油。

杰基将盛满鸡尾酒的高脚杯塞进萨拉萨尔手里。酒的颜色很怪,大体上是由黄色到亮绿色的渐变,让人看着就很没食欲。萨拉萨尔浅浅的抿了一口,居然尝出了一点鱼腥草的味道。令他惊讶的是,这酒的度数似乎很低,感觉跟喝饮料没有太大区别。

在某些方面,埃拉菲娅的心思很好猜透。比起个人立场,她更关心国家整体的团结,向来坚决反对党派斗争。从宾客名单上来看,她举办这次宴会大概也只是希望增进一下民主党与共和党主要成员之间的感情。

——在党派问题上,他们的总统总是比任何人都要天真。

肖恩和维尔塔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如鱼得水。没过多久,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数量相当的一批人,一群人聊的热火朝天,推杯换盏不亦乐乎。萨拉萨尔没有那样的天赋,只是在屋里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

“法兰德斯。”从墙角的阴影里传出来一个单薄的声音。他疑惑的回头,特莱雅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两只装满的玻璃杯。

她将其中的一只递给萨拉萨尔:

“要喝点吗?”

“……还是先不了,谢谢。”萨拉萨尔彬彬有礼的回绝了。

“哦,那好吧。”特莱雅抬头看着萨拉萨尔,她的眼镜随着这一动作沿着鼻梁向下滑落了一点。

她的身高似乎只有5英尺不到³,这使得她和任何人说话都必须要仰头。

“法兰德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啊,可以的。”

特莱雅拼命仰起头的样子让萨拉萨尔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悄悄的将身体弯下来一点。特莱雅环顾了一下四周,才郑重的发问:

“你喜欢莱昂傅科吗?”

“哈?!”

萨拉萨尔迅速的往后缩了缩,将自己从这个令他左右为难的提问中抽离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这……”

“我还挺喜欢她的,一想到她也来自联邦就会让我对她产生一种亲切感。如果你和她关系不错,我想要你告诉她……不要总是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以我的立场说这样的话很奇怪,但我不想就这样看着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好吧,我会告诉她的……如果我有机会的话。”

“谢谢。……你在财政部感觉如何?”

“还好,我不讨厌这样。”

“在这样的岗位上长久的坚持下去,很难。政府部门或许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风光,即使是克莱蒂和莱昂傅科那样的重要人物,一年的工资也只有6000培⁴,甚至还没有一些企业员工的收入高,但我们却要承担比普通人多得多的责任。”

“和钱在一起的并不总是有钱人嘛⁵。”萨拉萨尔说。

但是特莱雅没有笑。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之后,她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音乐还在继续,杰基正在邀请一位深棕色头发的女孩跳一支舞。

“那是多萝西.沃伦,”特莱雅说,“总统的新闻秘书。她原先参与过参议长的竞选,输给了莱昂傅科,后来因为笔杆子功夫了得被克拉肯总统看中了。……看起来她和阿纳姆处的挺不错啊。”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即使是在八卦方面,特莱雅也有着过人的知识量。“你知道吗?”她问,“昨天,在坎达克利斯——”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穿过人群,在萨拉萨尔面前站定。

“法兰德斯先生。”女孩举起手中的酒杯。

萨拉萨尔认识她。路易莎.伊莎蒙特,共和党的参议院代表⁶。她无疑是个优秀的人,年纪轻轻就当选了参议员,又是共和党最高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虽然性格让人难以恭维,但脑子很好使,用肖恩的话来讲,没准比萨拉萨尔还好使。她轻轻撩拨耳朵上的挂饰,看向一边的特莱雅:

“欧文小姐。您也在啊?”

特莱雅眯起眼睛看着路易莎,用一种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

“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不,当然不是。”路易莎随意的轻摇着手腕,“我们打算组织一场小小的聚会……就在下个星期,只有我们党内的成员。法兰德斯先生打算来吗?”

“党内成员……吗……”萨拉萨尔低垂着头,心虚的重复着她的话。他忽然想起了早些时候,克莱蒂那场被打断了的盘问。至少在目前,他没有心情再进行什么社交活动了。

“我啊……还是不了,最近有很多事要忙。抱歉。”他慢条斯理的叹气,伸手拿过特莱雅的另一杯酒。

路易莎的黑色的眼睛紧盯着萨拉萨尔看了一瞬。“好吧。”她狡黠的笑着,“那么……传闻是真的咯?”

“什么传闻?”

“参议长小姐的案子,法兰德斯先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如果知情不报的话,会不会被当作共犯处理呢?”

萨拉萨尔的脑子嗡嗡作响。由最高法院审理的案件基本都是公开的,在公开资料中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路易莎显然是从某人那里得知了他与这件事有关,或许还告诉过其他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共和党的领袖替萨拉萨尔解了围。正当他思考着下一步要如何回应时,肖恩从房间另一头,熙攘的人群中挤出来,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伊莎蒙特,不要轻易的相信这些小道消息啊。”他笑着,拍打她的肩膀。“真是的,我们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为什么非要谈论这些严肃的问题呢?去那边喝点潘趣酒如何?”

党首已经发话,路易莎没有了拒绝的机会。她于是夸张的拉过特莱雅的胳膊,走到摆着饮料的长桌那去了。

肖恩打量着萨拉萨尔。

“你听到了吧?”他问,“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

“……嗯。”萨拉萨尔仍然垂着头。空前高涨的紧张笼罩着他,他感到自己的胃在一阵一阵的抽搐。

“法兰德斯啊法兰德斯,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被议论到死吗?”肖恩惋惜的摇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我要怎么办?”萨拉萨尔颤抖的连声音都变了。

“坦白你知道的事情,就这样,否则你可以等着坐牢了。别有什么想法,你的确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恰好什么都知道。”肖恩整理着衣服的前襟,语气难得的认真起来。“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可不想看见你就这样被送进去了。懂吗?”

“是的,是的我想我懂。”萨拉萨尔说。

肖恩没再说什么,只是和他碰了一下杯,随后转身

投入永不停歇的音乐里。有时候他就像是那些阳光开朗的大学男生,穿梭在各种社交场合又被所有人追捧,萨拉萨尔感到自己有点嫉妒了。

“你看,这就是共和党。”克莱蒂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法明顿说。“内部四分五裂,对外却团结的令人惊叹。”

“也许是吧。”法明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嘿,维尔塔,能再帮我取点啤酒来吗?”

克莱蒂给了她一个肘击。“你就不能少喝一点?这里又不是夜店。”

“谁在乎呢?今晚早就不是克拉肯希望的样子了。”法明顿嘀咕着,将维尔塔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总有人觉得喝酒是为了逃避什么,但在我这里不是。我喝这玩意只是因为很爽,很他妈爽。”

“听证会在什么时候?”

“月底吧。谁知道呢。”

“你打算怎么办?”

“我?”法明顿烦躁的将挡在眼前的刘海甩到一边,“我们和联邦的交易,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由索菲亚一手促成,如果我公开这件事,她兴许会受到处罚,这是最让我纠结的。我暂时没有什么明确的而且能让我安心的计划,不过……”

“别太担心,亲爱的。作为内阁部长,我们需要讨得总统的欢心,但你不用。你是国会的代言人,你是人民的意志,只有他们能左右你的政治前途。如果他们愿意支持三个月前的法明顿.莱昂傅科,我想……他们也会支持现在的你。”

“你……算了。我们还是再喝一杯吧。或者……去跳支舞?”

“我今天的鞋子可不太适合跳舞……哦,你看。麻烦来咯。”

克莱蒂说这话时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法明顿抬起头,萨拉萨尔端着空了的酒杯,愣愣的看着她。

“法兰德斯。”法明顿冷淡的开口,“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

“啊?哦,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来看看你。”

“谢了,不过我现在挺好,起码比有些人想象的要好。如果你们的党首已经做好了开香槟的准备,我劝他别。”

“拜托了,法明顿,别谈那些。今天晚上的气氛很不错……”

“我没有那个心情,抱歉……哦,你应该对我最近的经历略知一二吧。”

“关于那个……我可以说我对你被起诉这事一无所知,我发誓。”

“好,好,我明白,这就是你们共和党人的交流方式。”法明顿又在掐她的指尖了。她随意挪了几步,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娴熟的打开酒瓶的塞子。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她用余光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萨拉萨尔。

“我?啊,不,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怪不得克拉肯总统说你是两党和谐标兵。”

“克拉肯总统,她是这样说的吗?”

“就那么一次吧。喝吗?”法明顿扬了扬手上的瓶子。“这可是真正的联邦出产的啤酒,比超市里的小麦果汁要好得多。”

“就尝一点点……可以吗?”

“随你。”

喧闹仍在继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虽然许多话题都是萨拉萨尔抛出来的。法明顿低头看着她的手表:

“已经九点了。我得给兰妮卡传个短讯……”

“兰妮卡……是?”

“啊,兰妮卡.贝宁,我的……姐姐。”

“姐姐……她不姓莱昂傅科吗?”

“哦,不,不是的。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就离了婚,她跟了我父亲。贝宁是我父亲的姓。”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居然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姐姐。克莱蒂知道吗?”

“我还没主动和什么人提起过,虽然我不介意说就是了。兰妮卡本来和我父亲住在坎达克利斯,在解放战争时期跑去参加了志愿军,我还是在军队里第一次见到她的。”

“你也参过军吗?”

“那倒没有。我那时是布莱克上将的参谋,只会用点简单的武器,还远到不了能上战场的地步。再说了,我的眼睛不好。”

“嗯……”

“啊,扯远了。兰妮卡好像挺喜欢我的,现在住在我的房子里。她没读过什么书,我和她总是没什么话可聊。不过她人很好,你要是见到她,应该会喜欢她的吧。”

“我想我会的。”萨拉萨尔说。他盯着酒杯里上下浮动的冰块:

“我感觉……我的酒量变好了。”

“怎么说?”法明顿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某种得逞的笑容。

“你看,我还没醉呢。”

“嗯,好哦。这就是说你可以接着喝,对吧。”

法明顿毫不避讳的拍打着萨拉萨尔的手背,然后把他的杯子倒满了。“要冰吗?”她问。

“那个就算了。”

“好吧。”

萨拉萨尔抬起头,环视了整个房间,尤其注意那些熟悉的面孔,发现维尔塔正在大吃沙拉。

“嘿,我说,要不要趁现在来一局桥牌?”法明顿突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一掌拍在自己的腿上。

“开一局什么?”萨拉萨尔疑惑的回头。“法明顿……你不会醉了吧?”

“啊,啊哈哈哈哈哈,很快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联邦的酒都是这样——有一段时间你无论喝多少都不会觉得自己醉了。等你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欸,嘿嘿,已经来不及了。”

“……啊?”

萨拉萨尔一脸受伤的表情。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我说你啊……你有没有女朋友?”法明顿笑的有些阴险。

“你觉得我很像是有的样子吗?”萨拉萨尔回问她。

“六年了。六年了,你真的一个都没谈过?”

“没有。你不也是?”

“哦哦哦……那可真是抱歉了。”

“我在坎达克利斯做出纳员的时候,和那些同事都不大能合得来。”萨拉萨尔有些落寞的捏着酒杯,“果然我到哪里都融入不了集体啊。”

“是吗?”

“嗯……也许是因为我性格不好?”

“你?性格不好?”

“也许吧。我想我以前的同事们都不会很喜欢我。”

“……你就没有单方面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啊,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离我太遥远了。现在也是。”

“我看你和那帮共和党人相处的不错啊。”

“看上去是这样吧。说实话……我有点害怕奥古塔斯,欧文也显得挺冷淡的。要习惯这样的气氛,或许还要一点时间才行。”

这场聚会是在平淡的气氛中结束的。没有人知道维尔塔吃了多少生菜,也没有人知道萨拉萨尔到底和法明顿喝了多少。

“你应该把喝酒误事刻在你的墓碑上。”克莱蒂在把法明顿拖走的时候,刻意换上了一副说教的口吻。“需要我打电话叫你的秘书来吗?”

“不用了。我坐一会就回去。”萨拉萨尔说。他仍在努力给莱娜树立起一个部长的形象。

“……那好。”克莱蒂没再多问,拽着法明顿走了。

“我说你啊……”她有些恼火的扳过参议长的脑袋,让她正脸看着自己。“你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喝成这样?”

“我?”法明顿甩甩头。“我今天挺郁闷的。如果你非要我给出一个理由的话。”

“这……太草率了。谁能保证你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啊,我又不是萨拉萨尔——”

“法兰德斯。”克莱蒂生硬的纠正她。

“管他呢。他还是那个样子,只要情绪到位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如果我是奥古塔斯,我或许不会让他知道什么机密消息。”

“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说了。”

“……”

没有人再说任何一句话。

克莱蒂看着法明顿爬上了公寓楼的楼梯,担忧重新笼罩了她的脑海。月底的听证会将是共和党与民主党的第一次交锋,甚至可能决定法明顿的将来。她也好,克莱蒂自己也好,没有人敢说自己准备好了。她由衷的希望能为法明顿做些什么,但她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

法明顿用颤抖的手将钥匙插进锁孔。她推开门,兰妮卡坐在餐桌前看着她:

“你回来了。”

“嗯哼。”法明顿的声音带着一种迷茫的愉悦。

“还有剩下的晚饭。千层饼和炸土豆圈,要吃吗?”

“不要。我困了。”

“那好吧。”兰妮卡起身拽住她那喝醉的妹妹,后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她推着法明顿回到她的房间,随后把她放倒在床上,解开了她的领带。

“兰妮卡啊……”法明顿用带着联邦口音的,柔软的通用语说,“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啦。”

“……什么?”

“不需要应付那些麻烦的人和麻烦的事……什么的。以前明明觉得很无聊,现在却突然羡慕起来了。”

兰妮卡垂着头,正好和法明顿对上视线。有些事就是这样,在某一个瞬间你突然意识到,那个你已经习以为常的人和你流着同样的血,即使你们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性格,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是在……政府部门工作,是吗?”她突然问。

法明顿把头稍稍抬起一点。“是啊。”

“真是……厉害。”

“嗯。”

“和你一起工作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都有。我工作的地方,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每个城市都会派代表来的。”

“是……这样啊。”兰妮卡认真的听着。对于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无业游民来说,法明顿兴许是她了解上层阶级的唯一途径。

法明顿半闭着眼睛不说话了。兰妮卡这才想起来取下她的眼镜:

“你累了?那好,睡觉吧。”

“嗯哼。”

法明顿回应着,露出呆滞的微笑。

“那好……晚安。”

兰妮卡关掉了卧室里的灯,悄悄的退了出去。

偶尔的放纵与疏忽是可以被允许的——如果法明顿此刻清醒着,她会一本正经的这样说的。

埃拉菲娅坐在她的办公室。聚会已经落幕,处理完收尾工作的杰基平静的回到总统跟前。

“克拉肯小姐。”他向她点头致意。

“嗯。辛苦了。你觉得怎么样?”

“您是指?”

“就是……今晚。你知道的,奢求所有人一下子搞好关系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想也是。”杰基说。适当的隐藏自己的意见,这是一个好助理的必修课。

“法兰德斯和卡伦杜拉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都是学者,比起政治还是更在意工作本身。”埃拉菲娅信手拾起一支笔,在纸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图案。“而奥古塔斯,他表面上和谁都处得来,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是自荐成为司法部长的,当然他的专业水平确实不差,只是……”

“他太过于追求权力了。”

“我是这么想的,当时他还和克莱蒂竞争过国务卿的位置。说到克莱蒂,她总是在隐藏实力,只在背后掌控全局,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至于莱昂傅科嘛,她是个好孩子,但我很好奇她留在佩黎塔斯的理由。她是赫特莫德人吧?假如有一天,共和国不得不和联邦站在对立面,那时她会背叛我们吗?”

“说实话,我无法担保,小姐。”

“欧文就更难说了。她向来只在一旁观望,不插手也不表明立场。这样看下来还是布莱克比较值得信任,你知道的,毕竟我们是一起带领着志愿军从坎达克利斯攻到安狄埃坦的啊。唉。”埃拉菲娅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共和国在我的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父亲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现在整个佩黎塔斯将近三千万人都会对着他的名字吐口水。但谁又能保证我不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我不想看到这个国家走向分裂,因此我们只能从现在就开始着手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样真的会有用吗?”

“也许吧。我希望它会有用。明天有什么安排?”

“您要在共和广场⁷进行一场演讲,出席预算办公室会议,还要接见几位来自开普梅的客人。”

“通知发展部,把后天的发布会往后推几天。戴维斯还没通知出去吧?”

“还没有。我马上发邮件给他。”

埃拉菲娅没有立刻回应。她不可能没察觉到政务院的紧张气氛,或许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无力阻止分歧的不断蔓延。——她真正的的罪过是什么,偏执还是无能?

未曾也不会有人提醒她,权力总是和欲望同步增长。埃拉菲娅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只是需要时间回想起来。好消息是,在乌云将共和国的四色旗笼罩之前,她仍有稍作休息的机会。

零点的钟声响起,政务院在推三阻四,左右周旋中又结束了一天,带出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今天会有所不同吗?

(注:1:“考克斯”这一姓氏取自水门事件中特别小组检察官的名字。

2:指国务院,财政部,司法部,内政部与国防部,即最先建立的五个部门。

3:5英尺约等于150cm。

4:相当于月薪3500人民币。

5:原文为“these people with money are not always these 'people with money '”,没品双关。其实我觉得挺好笑的。

6:在参议院里各个党派都会有一位议员作为党派代表,大多是党内的重要人物,将来有很大可能性参与总统竞选。

7:其实就是政务院门口那个广场,但现在给它取了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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