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民的眼前摆放着一板白色药片和一杯水,尽管他对整个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但真正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内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心想,既然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尽早结束为妙。于是,他便开始一粒粒地把药片从铝箔药板中抠出。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感觉犹如度过了一个世纪。
十片安眠药,足以夺去一位备受心脏病折磨的老者的生命。
王民一口气将十片白色药片倒入嘴中,对于年轻人来说吞下这些药片都并非易事,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拼命伸长脖子,又喝了几大口水,才勉强将药片全部咽下。
就在药片全部滑入喉咙的前一刻,一阵酸味突然袭来。但这奇怪的感觉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
或许只是错觉吧……毕竟,他近来已被太多的错觉所困扰了。
做完这一切,王民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拐杖,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他那被岁月侵蚀的身躯,在每一步的迈出和踩下时都显得极为艰难。就这样走走停停许久,他终于走进了距离客厅仅几步之遥的卧室。
阳光透过窗帘,洒下斑驳的光影。王民缓缓坐在床边,那柔软的乳胶床垫此刻却有几分不真实。他把那衰老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困意很快袭来。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临了吗……
王民在困意的包裹中,渐渐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洁白,卧室的顶灯散发着圆圆的亮光。白色的四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百合插在白色的瓷瓶里,散发着幽香。尽管王民印象中的天堂应该是纯白色的,但他知道,这里并非天堂,而是一间普通的单身公寓卧房。
既然他没有死,那刚才吃的是……
王民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握住了一个白色的药盒。他的目光在上面徘徊许久,才认出上面印着的几个字:
艾司唑仑片。没错,这确实是安眠药,但自己明明是在餐厅吃的药,为何药盒会出现在卧室?
此时,一方白色的药盒正静静地躺在餐桌上,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黑色大字:
维生素 C 含片。
王民发觉自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时却愈发困倦。在睡梦中,他总是反复看到同一个场景:
梦中的画面就像从老电影中截取出来的一般,色调灰暗。一座白色的建筑矗立在画面中央,那是神兽战队的基地还是 DDT 的总部?他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记忆模糊,画面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他看见几个身着战甲的身影朝这里走来,他们是这灰暗世界中唯一的亮色。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径直穿过他,鲜艳的色彩撞上他灰暗的身躯,拉出一道道如蜜糖般黏稠的痕迹,油彩质感的液滴沾染到他身上,使他原本灰暗的身体逐渐呈现出原本的颜色。
不,不仅如此。王民发现自己身上简朴的衬衫和牛仔裤如风化般剥落,露出底下 DDT 的制服,再往下,是那件陪伴他许久的黑色战衣。
“王民,我们该走啦!”
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喊声,王民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越跑越快,那个年轻而敏捷的身影与绚烂的天光融为一体——
随后,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又急速坠入深渊。
那声巨响并非梦境。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民立刻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窗外尘土飞扬,火药爆炸的气味猛地冲进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个年纪的老人,咳嗽起来就像一台快要散架的机器。
“嘭!”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将王民从床上震到了地板上,以往他被机械兽从半空中扔下,脊背直接摔到水泥地上,他都能迅速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重新投入战斗;可现在只是从床上滚落下来这样的小事,而且地板上还铺着毛毯做缓冲,他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掀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声浪,公寓在这强烈的冲击下左右摇晃,仿佛一堆即将倒塌的积木。王民在剧烈的摇晃中扶着四角柜艰难地站起来,颤抖着走到门口,正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时——
“咣!”
更大的冲击波再次将他击倒,好在他倒下时下意识地护住了头,才没有磕到门框上——这次,他还隐约感觉到有一些混凝土碎块掉到了身上。王民迎着飞扬的尘土回头,在一片灰蒙蒙中,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机械兽的手臂,由钢铁构成的蟒蛇般的结构搅乱了浑浊的空气,锋利的刀片组成它的手指,锋芒处闪烁着充满黑暗力量的寒光,这寒光瞬间激起了王民全身的神经:
现在的机械兽都流行直接拆家了吗?!